全文 你要的一輩子,我給不……(1 / 2)

清歡 眠玖 3756 字 10個月前

【壹】

落雪簌簌。

天地都染成了蒼茫的白,層林愈顯蕭瑟,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似扯棉,仿佛沒有終結。

兩人臥在暖席上,中間是隻木製桌幾,上置白玉酒壺酒杯。小桌旁燃了爐,細微明滅的火光正暖著酒,酒香清遠凜冽。

岐陽臥得整個人懶洋洋,骨頭都幾乎酥了。寒風吹過,涼意鑽進衣裡,便飲兩口溫熱的酒,登時即回出暖來,真是說不出的愜意。抬起慵然的目掃過對麵的清和,那人眸子依然是越然溫靜的,卻因醉了酒,也帶些迷惶無措,白玉似的麵頰上燒起酡紅顏色,動人異常。

什麼樣的景色什麼樣的酒都是其次,關鍵是,誰是身邊的人。

“清和……”

帶了酒意的呼喚,竟顯得格外纏綿柔軟。

“嗯?”清和扭過頭望他。

岐陽喝了口酒,輕輕舒出氣,道:“多想這樣一直和你在一起,觀雪,賞月,看星星,品殘陽。”

清和微笑,並沒有接話。

一旁的梅樹偶有花落下,正落在清和的衣袍上,他也不抖,對岐陽笑道:“來看個雪喝個酒,竟還接得滿懷的梅花。”

岐陽細一瞧,有一朵竟正落在清和發間,愈發顯得他麵容姣好,不免揶揄:“真正芙蓉顏色戴發間,醉麵清梅相映紅。”

清和微怔,遲疑地伸手往頭上探,岐陽卻快了一步取了下來,借機探身過去,隻覺得冷香撲鼻。另一隻手阻了清和的手往上的勢頭,充滿笑意的眼對準了不知所措的眸,額頭貼住他的額頭,玉一般的顏色果真也是玉一般的涼。

“清和……”帶上了撒嬌和耍賴的味道,“陪我一輩子,好不好?”

拇指輕緩地在他的手心劃著圈,一點點的酥麻好像能通過經絡傳到左胸一般,帶出絲絲縷縷的悸動。

整個人是眩暈的,醉意彌漫,仿佛墮在雲端一樣不真實。動了動嘴唇,差一點,就應了,最終還是忍住。依然笑:“說什麼傻話呢。”

岐陽呢喃:“我沒有說傻話……清和……我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兩人挨得那樣近,幾乎是呼吸著彼此的氣息,酒的醇,梅的香,各自獨有的味道,在雪中織出一片旖旎風光。清淺的吻,輾轉,舔.弄,吮吸,溫柔而漫長。

從屋裡跑出的白貓跳上桌,細細地喵嗚一聲。

這才回過來,終於分開,清和的眼中罕見的帶了媚色,少,卻勾人,岐陽心中又是一動。

白貓跳到清和懷中,清和哂然喚了聲“長安”,輕撫它的背脊。

一時間,除了簌簌落雪聲,就隻剩長安滿足的呼嚕聲。過了許久,岐陽聽見清和問:“岐陽,你說一輩子是多久呢?”

岐陽笑:“一輩子,就是到我們華發遍生,行將就木,然後還能一起喝酒聊天,一起觀雪賞月,一起,進棺材。”

無人接話,於是又靜了。

岐陽看他一眼,隻當他是害羞。

後來再想起,岐陽總不知該恨自己追問太多,還是該恨自己根本沒有追問到一個可能。

清和低下頭去,看見長安昏昏欲睡的倦容,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過柔軟的白毛。

總是淡雅清朗的那雙目,此時仿佛藏匿了一片深秋的蕭索天空。

【貳】

清和一直以為第一次與岐陽相見是大殿的那次,隻有岐陽知道,其實不是的。

那是沉悶燠熱的夏日,岐陽又逃了學士的講堂,在假山中尋覓了個陰涼隱秘的好位置躺著,本是想睡會兒,卻不想聽到了有人在念書。

不知是哪裡來的古文,佶屈聱牙,晦澀難懂。那人也讀得磕磕巴巴,卻不急,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慢慢認,連字成句連句成段,聲音極是溫柔好聽。岐陽竟聽了一個下午。

直到有人來喚他:“清和,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師尊該憂心了。”

清和應了一聲。

岐陽連忙起身,透過假山的間隙,看見少年清雋的麵容。

他整個人極襯他的名字,清淡溫和,縱然俊秀,也無半分咄咄逼人。

他望著他離去,想,不曉得是哪家少年郎。

那次回去自然是挨了罰的,連父皇都動了怒,派了人壓他每日去講堂。偶爾得了空跑去那座假山,卻再不曾見過那個少年。

本以為就這樣了,未想在大殿上,看著他師傅領著他走進,岐陽方才了然,原來是卜師。

卜師顧名思義是占卜之師,因其身份特殊,在當任卜師選出繼承人後,需讓他與儲君同住。使卜師不但受律法約束,更受人情拘留。

白衣少年向他行禮:“清和拜見太子殿下。”

沒有穿廣袖袍梳高冠發的太子,扶他起身,笑若春風和煦,“你好,我叫岐陽。”

【叁】

雪下了三日。第四日午間方才霽了。

清和推開窗,發現那株梅仍開著,殷豔的紅和蒼涼的白相疊著,極是美,口中歎了句:“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

岐陽皺眉,“怎的想起這句了,真真不好。”

清和笑睨他,“那你且說句。”

岐陽想起那日清和落花滿身的模樣,張口就來:“折得疏梅香滿袖,暗喜春紅依舊。”

清和望了會兒雪景,岐陽便道:“莫看了,眼睛要疼的。”

清和順從地關了窗,忽然笑:“岐陽,給我畫幅畫兒吧。”

鋪了生宣,壓了鎮紙,岐陽執著狼毫筆細細描繪。清和目光沉靜,好似在用一雙眼摩挲對方的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