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五年,昭元皇帝病倒,太子訣監國。
數月之後,龍體大好,諫官史洪上書天子,列太子訣十大罪狀,搶地而死。
於是天子震怒下令查清,而後廢太子訣,囚禁於平王府。
不日,臨王得勢,天子得其攛掇,肅太子黨,以太子太傅梁常為首,將之貶至蠻地奚,監采玉之事。
朝堂之上,大病初愈的天子麵色尚且蒼白,語氣不詳,“朕聽聞愛卿早年間極通玉石之事,不若到此地為朕分憂。”
熙和六年,梁常攜家眷抵達奚地。
奚地,得名於其間奚山,早年間盛產玉石,前朝皇帝為征戰極儘挖掘,最後隻留得空山一座。
而今周邊地界掘得的玉石則是選其中優者上貢朝廷,餘儘些小石,就交由山長處置,大多數賣給鋪子隻作些民間簪飾,遠不及往年盛況。
梁家在初春抵達,此前家中仆人應散皆散,餘下八人,加之梁家家眷隻十三人。
一路奔波,抵達奚地時春光正好。
許是不同於想象中的窮山惡水,一路奔波的女眷實在疲勞至極時,竟也欣賞起這所見的秀麗山水。
“夫人們快看,這山可真雄偉秀麗。”小童敲了敲窗,得了裡邊人的應聲,便自外將簾掀開一角,興奮地向女子展示。
聞言,較為年長的紫衣婦人將肩頭淺眠的女子輕輕喊起,這年輕夫人才將將把眼睜開。
她眼睫稍稍濕潤,確是好一個麵貌溫婉,嬌嬌兒似的女子。
這便是梁常的妻子謝氏和家中長媳付氏。
梁常與妻子謝氏伉儷情深,共育有二子,長子淡風與次子梁琢。付氏正是梁淡風之發妻,而次子梁琢時年七歲。
梁常之妻謝氏是威武大將軍幼女,幼時便同父兄習武,身體自然較之自小養在深閨裡的付氏強健,這才叫兒媳在自己肩上休息一二。
見小童驚歎,遂也將目光移去,也叫醒一路顛簸的京城小娘子見見山水明個眼,闊個心。
隻見窗外山高水闊,清風拂拂,正是個安家的好天氣。
前方先行開路的梁常掉轉馬頭回到夫人馬車前,一副儒雅書生模樣。
他朗聲笑道,“此處風景甚好,夫人可與阿萋下來觀賞一二。左右天色正早,良辰好景豈可辜負?”
難為有人遭貶還尚有此閒情逸致,梁夫人裝作剜了他一眼,隻笑罵道,“你可儘說些鬼話,我身體強健尚可下來,同你們父子幾個耍,你也不看看阿萋的身子!”
而一旁的付萋見婆婆提及自己,一張白淨的麵目羞紅。
梁常早習慣自己夫人的罵,也不惱,反倒笑著正要說些什麼時,忽聞前方傳來一陣激揚的馬蹄聲。
他便斂了神色,策馬朝前方去。
前方係好了馬的梁家長子梁淡風也將身旁的弟弟牽上了。
隻見官道上駛來一匹高大棕毛馬,是一孔武有力的男子還有身前一團藕色……小人?
“阿爹阿爹!前麵有人!”脆生生的女童聲傳來,含著喜色,那男子便在父子三人前方勒了馬。
他就將小小女童夾著一把跳了下來。
父子三人:......好生勇猛。
如若不是這女童前頭喚他作爹,還真是像極了悍匪行頭。
梁常這樣想著,卻端起來見人的笑臉,隻不過不待他開口,男子到先他踏步而來,朗聲問,
“可是梁常梁大人?”
梁常眉梢微跳,按下大兒子稍抬起的手,站上前些。
“正是在下,先生可是——奚山長?”
見這孔武男人雖雄壯得可以將他父子三人生生打死……咳咳,但細觀之麵貌並不凶狠,隻是憨厚,倒和好友口中那位山長相似。
而久久不見男人回答,梁常幾乎要認為自己猜錯了。
卻忽聞男子慘叫一聲,梁常這才看見是他懷中雙髻女童揪了下自己爹爹的耳朵,而她借著父親高度看向梁常,
“梁大人好,我父親正是奚山山長奚祈,接到何叔叔的信後估摸著大人這幾日到達,我與阿爹特意來迎接大人。”她拍拍父親的肩膀,
“阿爹,將佩玉拿出來給梁大人瞧瞧罷。”
這小姑娘好生伶俐!梁常心裡歎道。
奚祈被女兒一掐,現下才想起事情來。便忙將女兒放下,掏出證明身份的佩玉哈哈笑道,
“是是是,正是在下,這是小女奚瓊,阿團,快見過梁大人。”
落於地麵的奚瓊這才又行了一禮,叫了聲“梁大人好。”
“好好好,淡風玉郎,還不快見過奚大人。”梁常笑眯眯的將小姑娘摻起來,忙叫身後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喊人。
“奚大人好。”二子齊聲道。
奚瓊這去看梁常身後的兩個人。
高的想必是梁淡風,時年十七,穿一身淡藍長袍,身量已然挺拔,眉目清正,俊朗非常,像極了小姑娘從集市攤子上掃眼看過的畫本子上被狐狸勾引的玉麵書生。
而另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