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總是失效的。
沒有辦法了奚瓊,她在路上想起這句她曾經數次對自己說的話,沒有辦法了。
於是她竟伸出手,想去摘手腕上係著的紅繩玉墜。
手上沒有感覺的,因為它也同樣冰涼。
“奚瓊。”她身後傳來梁琢冷淡聲音,
“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他腰間玉玦難得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正離她越來越近。
“沒什麼,出來看看花。”她轉過頭笑著說,整個人浴在日光裡,頭上兩個束著鈴鐺的垂髻晃了晃,
她隻看著屋簷處那人青袍,甚至不敢對上他眼睛。
“日頭太大,我先回去。”她轉身欲走,卻聽身後那人又提醒一遍,
“院外棠樹下等你,我們去看花燈。”
“......好,我記得的。”她並未轉身,隻將腳步為他停頓幾秒,實在像慌張逃離。
直到夜色深沉,一身湖綠色襖裙的姑娘才從那緊閉的小屋衝出來,越過盞盞明暗燈火直奔院外棠樹去。
有人提燈在那裡等她。
“梁琢!”
她一邊喚他,一邊抬手扶住自己頭上好不容易插對稱的四支桂花小釵,仔細一看,那細白手腕上帶著的紅繩玉墜子卻勾著了那細細的杏色流蘇。
她就那樣手忙腳亂的朝他奔來。
“嗯。”他在樹下應她一聲,“要幫忙嗎?”
她無奈點點頭。
於是他就將那燈籠遞給她,仔細去理她手上的混亂,順便將那小簪子插好。
當他將燈籠拿回來,那瑩白的手卻在燈下刺眼似的,將奚瓊逼得離他遠了些。
“當心看不到路。”他提醒她,那燈籠就移過去一些。
奚瓊擺擺手,“不用怕,這四處都是燈呢。”
他不言語了,伸出去的手並沒有收回來。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自己又移了過去。
這燈足夠兩人共同踏過這暗處。
梁府離燈市很近,並不要多久的路程。
奚瓊就這樣與他並行,實際也是他放慢了腳步候著她。
京城早就取消了宵禁,這燈市會開到很晚。
一路上多的是手拿各類花燈的少年兒女,甚至是攜著孩童的青年夫妻,笑聲喊聲,充斥著整個街道。
花燈多樣,多的是可愛的動物和花朵形狀,但也有看不懂形狀的怪狀燈。
“您好您好,讓讓我好麼?唉你彆擠我啊!”
“買花燈嘞,好看的小兔子燈嘞!”
......
越往前走人越多,而這人潮幾乎就要將他們衝開。
奚瓊一時不察,就要被擠倒在旁邊粉衣公子的身上,好在梁琢一把抓住她拽了回來。
“奚瓊,想買燈嗎?”人聲嘈雜,於是他附身在她耳邊問,“那處有一個小攤。”
奚瓊在一片人頭中幾乎就看不見那小攤,隻見那攤前人擠得更甚,於是大聲回他,
“不去那個行不行!你跟著我走啊!”
她抓著他的手,越過這洶湧的人潮到遠處的橋邊去了。
“我剛見這兒有一家,賣得也差不多。”她攜他走到那小攤,看那幾個掛著的小蓮花燈。
實際上相差很大,他想。
剛才那處買的是提燈,這裡是河燈。
那小販正愁現在沒人買他的燈,見人來了忙自顧自介紹道,“呀這位夫……姑娘好眼力。”
“我這的河燈可是這全京城最好的,快看看喜歡那個?”
奚瓊看著這各式各樣的河燈,卻瞄到一旁的護城河,疑惑道,“京城不流行放河燈了麼?我看這河裡好像也沒多少燈。”
小販稀奇地一挑眉,話口開了,問道,“姑娘,你不是京城人吧?看你歲數也不大,這京城流行放河燈早就是多久的事兒啦!”他搖了搖頭。
“奚地。”
梁琢忽然開口,“我們二人從奚地來。”
小販見那姿容不凡的青年開了口,竟說他們是奚地來的,更是納悶,
“奚地也不興點河燈啊……”
奚瓊捏緊了另一隻手,忙叫他繼續說京城,才叫這小販重新開口。
“嗨,至少要有個百年吧,那……咳那位將軍占城之後,屠殺了多少前朝的百姓啊!那麼多的死屍,堆得山一樣高。你猜都投到哪裡去了?”他一拍大腿,聲音大起來,直將奚瓊一震,
“不就是這護城河裡嘛!”
“不瞞姑娘你說,”小販點了點自己的小招牌,“我家世代靠這手藝活,早些年流行,還開了個店嘞!多少夫人小姐來找我祖上定製,多好!”
“這不,您看看。”他看自己攤前寥寥無幾的人,歎口氣,“到了我這輩,就隻剩下個小攤了。”
或許是真情流露,小販看著這兩個來買燈的漂亮年輕人也真誠不少,見奚瓊手裡提了兩個河燈忙道,
“姑娘你看我們有緣,喜歡哪盞我直接送你好了。”
奚瓊心裡莫名焦急,卻搖搖頭,在腰上荷包翻翻找找。
“這是您應得的,不必舍棄。”
是身後梁琢放下一顆銀錠,朝那小販微微點頭,“為工為匠者,值得欽佩。”
小販忙將那兩盞燈給奚瓊提出來,感激涕零地說歡迎他們下次來,他肯定還在這河邊等著。
而奚瓊仍舊在翻她的荷包。
“奚瓊,”直到身邊梁琢喚她一聲,
“去放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