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一偏僻的河岸邊,奚瓊就把燈放在地上蹲下身來。
“你要放嗎?”
她問的是人,眼睛看的卻是河水。
他便也蹲下來,像個尋常人間少年郎伴著喜歡的姑娘放燈那樣,拾起那盞燈。
燈邊的花瓣栩栩如生,裡麵的燈芯燃燒後流下淚似的蠟衣,便照亮這一方花的世界。
和多年前那一夜飄遠的天差地彆。
身邊姑娘不再說話,隻是將燈輕輕放入水中,閉著眼合起那手掌去祈願。
他也就照做,不過並不祈願,反而睜著眼瞧她。
河邊小欄上掛著一盞不知是誰遺忘了的兔兒燈,明亮如許,在這角落昏暗中偏劃出一道光亮。
它映著河中些許小小波瀾,而這墨似的水仍舊悄悄地流逝,在街邊喧鬨的襯托下顯得尤為寂靜。
這時他看閉眼的姑娘。
她許了很久的願,眼睛似乎是想要睜開了而心裡又不想,剩下那微顫的眼睫在掙紮,像一隻待飛的蝶。
“你那時也穿的這件襖裙,奚瓊。”他望著她,開口。
於是那蝶果然振了翅膀飛起來。
奚瓊將祈願的手放下,低頭看自己的湖綠色襖裙。
“你那夜祈願的河燈是自己做的?”他雖問著,語氣卻是肯定,又問她,
“你為誰放?”
她抓緊自己裙擺,不語。
“你懂我的意思。”
他將她拉起來,瞬間擠到她麵前,那朱砂紅痣就在夜中跳躍燈火下直直映進她忽抬的眼。
“你做河燈,為我。”
“你放河燈,為我。”
“你做風箏,也是為我。”
他得出早就知道的結論,
“你也喜歡我。”
......
奚瓊與他相距不過一拳,而他正麵向她,從高處傳來那樣肯定的聲音。
她本欲退後,聽了他的話卻突然定住。
她到底在怕什麼呢?
“是啊,”她猛然抬眼。
那姑娘踮起腳湊到他麵前,雙手顫抖地自他頸邊繞去,直到勾住圈緊了眼前這個人。
她喚他,
“梁琢。”
“我是喜歡你。”
那樣近的距離,她呼出同身體一樣的冰涼氣息,自然就全散在這青年略驚的臉頰而至鼻尖。
他該冷得發抖的,但他蜷縮的掌心卻燙起來。
他二人臉頰幾乎相對時,是他低頭抹去最後一點距離。
青年將頭低下,眼前的姑娘就被他生生抱起來,送到了他眼前。
二人麵貼著麵,於是她的冷也就觸及他的熱。
他從來淡漠的眼睛此刻在緊緊盯著她,也就看見她孤注一擲行為下眼角的點點淚光,很快就要滴落了。
“奚瓊,你是不是想親我。”
他主動湊上前去,將那滴淚承下,語氣頗為無奈,眼底卻盛滿笑意。
“又不是不給親,哭什麼。”
她此刻還在微微發抖,為這從來沒有的距離,為自己發了瘋一樣地非要回答他。
而聽他開口打破這緊張氣氛,她便隱忍地笑出聲來。
“是,請梁小公子閉上眼給我親一口。”
她聽見自己仍舊顫抖著的聲音這樣說道,發了瘋一樣。
而這人卻真的閉上眼,垂下乖巧的纖長睫羽。
奚瓊再壓不住心中的大石。
“梁琢,我有些事騙了你。”
她恍惚地抬臉將冰冷的唇生疏地,青澀地輕輕印到這人向來漠如霜雪的臉上。
他的溫度也就將她點燃。
她幾乎就想要在此刻將自己刨開給他看。
“我做了很多,很對不起你的……”
?
誰料他半途中竟睜了眼睛,那柔軟熱度便反客為主落到她微啟的唇,正將她要說的話抵住。
一觸即分,卻是殘留繾綣。
他轉身將她抱上一級台階,撤出一隻手來按住她後頸窩,全然是安撫的意味,他問,
“難道你喜歡我是假的嗎?”
而他說話就說話,偏偏將唇落到她唇邊摩挲,開口就開口,偏偏一問就問得這樣透徹。
奚瓊將手放到他耳邊,手指輕動而無意識觸碰,眼睛漸漸亮起來,像被點了一盞燈。
“不是假的。”
她是假的這個都不可能是假的。
語音恰落,那承在後腰的力就將她緊緊握住,身前是他驟然放大的臉。
那溫熱便再次落下來。
這次他不再是一觸即分,她也不再有猶豫遲疑。
他溫和而帶著強勢地舔舐她總是冰冷的唇,直將她的冰冷慰作溫熱,待她適應後一步步引導她張開她緊閉的齒,直到徹底將那人身所持熱度傳遞給她。
奚瓊從未體會這樣的溫度。
她似乎踏到從未到過的高處雲層,所觸及的全然是溫暖的日光和柔軟,而非昨日冷透的冰雪。
像失去了意識和感知,她甚至一動不動,直到聽見耳邊略顯急促的濕熱喘息。
“奚瓊……”
他從容不再的臉頰透著霞似的紅,就連那眉間向來端莊的朱砂紅痣也紅得幾欲滴血。
羞澀的少年情意緊貼在她麵上早就傳給了她,卻又帶著這樣曖昧而勾人的聲音低聲喚她的名字。
奚瓊隻覺得自己要燒起來。
街上行人仍舊很多,時時刻刻傳來小販激情的叫喚,顧客的腳步聲和笑罵聲全都入耳,喧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