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程鳶把弟弟從床上拎起來,“你再說一遍!”
這小兔崽子自作主張,萬一陳淵多想怎麼辦?搞不好他還以為自己對他有什麼意思。
可程鳶這時候的態度是慌張而不是憤怒,已經從某種程度上說明了問題。
“他是怎麼回答的?”
二狗把陳淵當時的話複述了一遍,“他說,怎麼可能。”
程鳶鬆了口氣,整個人垮坐在床邊上不言不語。
二狗本來以為自己逃過一劫,不料姐姐又把自己揪過去。
程鳶對弟弟冷笑:“處對象你都知道,還不從實招來!”
二狗竟有些羞澀:“……是二丫逼我的,她說要做我女朋友,我……”
程鳶一枕頭敲到他頭上:“小小年紀不學好,你今年才多大?”
“還談女朋友?自己賺錢了嗎?好的不學學壞的!”
望著二狗懵懂的眼神,程鳶勢必要把他糾正回來:“談對象和結婚都是大人才能做的事情,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要不然將來就留在這裡種地養豬!”
二狗還是小孩子心態,說:“養豬好啊,過年有豬肉吃!”
這些小孩子明明還不懂結婚的意義,卻已經開始學大人的模樣過家家。
大部分大人隻覺得好玩,覺得童言童語當不得真,還會順著他們的話看一些並不好笑的笑話:
“將來讓xxx做你媳婦好不好?”
末了,程鳶還得囑咐弟弟:“跟你那個女朋友分手,知道沒有?”
都什麼事跟什麼事啊?程鳶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惡毒婆婆,還得好言好語和弟弟說道理:“不要把這種事情當作玩笑,對你和那個女孩子都不好。”
二狗看上去竟有些傷心,看來也不像是他所說的那樣是被逼迫。
二狗問:“那什麼時候可以?”
“等你成了大人。”程鳶輕聲說:“成了大人以後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這個夏天很快就過去了。
陳淵和程鳶的關係好像更親密些,又好像更遙遠了。
過了這個夏天,初三就開始了。
初中三年級,也是決定命運的一年。
正是因為這是最關鍵的一年,程鳶強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從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收回來,她時常挑燈夜戰到半夜,母親常勸她愛惜身體。
她去陳淵家的頻率也少了,就是去也是討論題目,不再談論那些閒雜書籍。
陳淵偶爾笑著說,她現在已經進化成了一台學習機器。
程鳶覺得這人在諷刺她,脫口而出:“那我之後考到上海,不好嗎?”
陳淵愣了半晌,程鳶也沉默了。他們都不知道自己過界,卻在知道之前先有了越過紅線的羞愧感。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隱隱覺得這樣不對。
“好啊,那我在上海等你。”
陳淵要回上海了,他的戶籍不在這裡,所以要回去考試,不過以後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程鳶至今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轉學到這裡。
這大概是程鳶對他最柔和的一次語氣:“你什麼時候回去?”
“應該是下學期。”
“那你之後應該也不會回來了。”
陳淵猶豫了一下說,“是的。”
就算他們真的要再見麵,那也應該是大學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會在三年後的大學城相見。
陳淵說:“之後……我們可以寫信。”
少年已經動心,他卻不知道,所以青春終究成了一首未完的遺憾的詩。
初三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程鳶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
那時候程鳶已經成了學校和老師的重點關注對象,他們期待著她能衝出這裡,因為她是近幾年來最有希望考上市一中的人選。
她之前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校長和老師甚至到她家來做父母的思想工作,說她是百年一見的好苗子,家長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拖後腿。
程父程母哪見過這麼大陣仗,當即說砸鍋賣鐵也會讓孩子讀書。
他們知道孩子讀書厲害,但不知道能這麼厲害,說到底,他們也不是那黑心的父母,隻是時代所限,貧困所限,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總是覺得讓兒子出人頭地更劃算。
老師當場說,“程鳶這孩子要是能考到一中去,學校給助學金,家裡負擔不大,你們放心!”
校長老師走後,程父抽著旱煙,情緒高昂,覺得校長的話錯不了,自家出了個金鳳凰!
這些年,程父的觀念也在改變著,當女兒厲害到一定程度,他便不再提性彆的差異,就像是村子裡如果能出一個清華北大,誰還管是男是女?
女孩子總要比男孩子成倍的出色,才能爭取到一點點“公平”和“視線”。
程鳶也從未鬆懈過,即使她要走很多步,也達不到陳淵的起點,但她還是要儘最大努力。
似乎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情況發展,曾經遙遠的事情現在看上去都有了希望。
就在這個時候她收到了一封匿名情書。
當時有信件都會放在教室外麵的窗戶上,陳淵走到她位置上,和她說外麵有她的信。
程鳶有一瞬間的疑惑,卻什麼也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