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愛人1 第一次見艾麗塔·韋……(1 / 2)

第一次見艾麗塔·韋斯時,她正靠在酒吧油膩的木板上,頭發亂糟糟的,臉色浮現著過度飲酒後的頹氣,看起來跟全天下所有為情所困而買醉的女人一樣。

她坐在吧台的角落裡,一隻腳耷拉在另一張高腳椅上,連酒保都不搭理她。我跨過她海軍藍色的牛仔褲,艱難地在隔壁落座。她喝得醉醺醺的,甚至連酒保都比她早一步知道這個位置有人坐下。

“要喝點什麼?”

酒保的口音和卷曲的髦發都在明晃晃表明自己是個蘇格蘭人。既然是蘇格蘭人,那麼我也知道這裡什麼酒最好。

“純麥威士忌,兌蘇打水。”

他果然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當然。”

艾麗塔韋斯才終於抬起半隻眼睛看向我。她年紀不大,三十到四十歲之間,雙頰上長有紅暈和雀斑,身上帶著一股美國千禧時代特有的放縱和樂觀。

“韋斯夫人,”我核對她的名字,“艾麗塔·韋斯,是你對嗎?”

她臉色下意識細微地變化了一下,是被喊到名字的下意識反應。很快,她又喝一口酒,開始咯咯地笑起來,笑累了就趴在桌麵上,悶悶的笑聲繼續從手臂中傳出來。

酒保往我麵前放下了一個裝有威士忌的玻璃杯。

“我勸你還是彆白費功夫了。”他同情地看過來,不知道是看向我,還是看向艾麗塔。“這個女人每天晚上九點都會過來喝酒,每天都喝個爛醉,在這裡待到淩晨兩點,期間除了嘔吐和點酒以外,一句話都沒說過。”

“謝謝你。”我喝一口酒,“很好的威士忌,是蘇格登是嗎?”

他點頭,胡子顫抖,又露出那一抹微妙的滿意笑容。果然,蘇格蘭人的人生永遠離不開威士忌,在大西洋的對岸,純麥威士忌就是他們杯中的故鄉。

艾麗塔韋斯喝醉後神誌不清,無法進行交流,於是我把她的酒倒掉,在一邊等待她清醒過來。那個蘇格蘭人對我似乎很感興趣,偶爾與我交流兩句,我也順勢得知了他的經曆:五年前從蘇格蘭來美國東岸打工,本來是個有正當工作的正經移民,生活一片向好,但後來交了個濫賭的女友,於是工作沒有了,生活爛了,他就來這家破爛酒吧打工,除此外白天還有兩份其他的兼職。

這不是個有意思的故事,但為了消磨時間,我還是安靜聽他傾訴,很快就做下判斷:他並不是第一次講述這段曲折離奇的經曆。

這是他用來拉近與顧客距離的“談資”,已經被談論過成千上百次,我聽見的版本隻不過是其中之一。我當過酒保,我知道這份工作的內容。

“總之,我的人生真的從遇到瑪莎開始就跌入穀底了。哦,我一直在講我自己的事情,你……”埃利佛停了下下來。他的名字是埃利佛。

我回答:“瑪麗。”

“瑪麗。我有自己一套的識人技巧,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什麼普通的家夥。你要和我聊聊今天過得怎麼樣嗎?”

“要不你先說說我哪裡不普通?”

“眼睛。”他故作玄虛,像他這種職業的男人都很擅長這一套。“一般人可沒有你這種眼神,你可騙不倒我。你是個警察,是不是?”

我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再喝了一口酒。

“法醫?”

我聳肩。

“噢不,你不要說出來,我一定可以猜到的。”他頓了頓,“作家,職業撰稿人?”

這時艾麗塔韋斯發出一聲如夢初醒般的呻.吟。我看過去,她正捂住腦袋,一副將吐未吐的表情。我知道她現在急需一些新鮮空氣,於是從口袋裡扯出兩張零鈔放在吧台上,支付賬單和他的小費。

我拉過她的一邊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她半個人扛了起來。

埃利佛還在猜:“出租車司機?”

“等我哪天心情好再告訴你。”我揮了揮手,用這句話作為和他的道彆。

等走出那扇門的時候,我聽見艾麗塔猛然呼吸了一下,然後整個人靠在門隔壁的濕滑牆壁上。最近總是下雨,牆壁上也隱隱約約冒出了點青苔,我怕弄臟我剛洗的大衣,沒有靠過去,而是站在她麵前。

艾麗塔韋斯臉色好了很多,起碼看上去可以交流了。

我遞給她一支煙,她沒有拒絕,就著我的火機把煙點燃,深呼入了兩口氣。我堅信尼古丁可以讓人冷靜下來,它確實也沒辜負我。

“怎麼樣,還想吐嗎?”我問她。

“噢,不……”她以一種很低的聲音回答,嗓音很飄忽。“不,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

“不用謝,這決定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很誠實,“我怕你吐在我的衣服上。”

她嘴裡斷斷續續冒出一點煙氣,忽然問:“你是誰?”

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是個內華達人?”

“我出生自內華達,嫁人之後就一直住在這邊。現在幾點了?”

我看了看腕表:“晚十一點。”

她露出一個悵然若失的表情:“還早。”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回家,還是再找個地方喝個爛醉?”

艾麗塔韋斯聽出來了一點指責的意味,她皺起眉,顯現出天真的戒備和防備心。這是小鎮女孩來到大城市後生活的本能,她能很敏銳感知到話中的情緒,也討厭彆人對她的生活習慣作出評價。自尊而又自卑,披著一層容易被冒犯的皮。

“這關你什麼事?”她提高聲音,“我的生活總不能糟糕到要被一個陌生人批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