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抱歉,我以為你叫我過來就是讓我做這個的。”
“我可沒叫你過來。”
“你有。”我咬了咬上嘴唇,已經有些失去和酒鬼辯駁的耐心了。“你寄給了我一百刀,還有一份委托信件。我猜你雇我來不是陪你喝酒的。”
她似乎陷入了回憶。很快,她露出一個茅塞頓開的表情。
“你是那個,報紙上刊登廣告的那個……”
我在等她這句話的後續。但她似乎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瑪麗·多爾西(Mary Dorsey)。”於是我好心地接過她的話,“你在那份三流雜誌上雇的私人偵探,韋斯夫人。是你約我今晚在這家酒吧見麵的。”
***
或許在艾麗塔韋斯寄出去那100刀和自己的聯係方式時,她也沒想過對麵不是個騙子。
我個人來說,能夠從雜誌報刊的廣告上收到訂金和委托也很意外。這意味著對方是個見識麵窄、容易輕信廣告的委托人——畢竟我打的廣告我自己看了都不信。
走進酒吧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坐在角落裡的是我的委托人。她剛步入中年,富裕天真,不必為生計而奔波,常年操持家務,白天喜歡看各種雜誌,但是在夜裡很空虛,手上還戴著婚戒。
“我猜你丈夫沒回家已經有一個星期了。”
她說了句臟話:“你猜得可真準,偵探。”
“酒保說你已經連續來這裡買醉一周,很明顯你已經結婚,所以你絕對不是來獵豔的。”我也給自己點上一支煙,“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的,韋斯夫人?”
“叫我艾麗塔,拜托。”
“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的,艾麗塔?”
她沉默了。
煙她隻抽了兩口,在風中燃燒的煙蒂看得我有些心疼,我隻好移開視線。哥譚又下起了夜雨,她穿得不多,手指有些哆嗦,終於又抽了一口煙。謝天謝地,不用擔心浪費了我一支Silk Cut。
“情況遠比你想象中的要糟糕,”艾麗塔說,“我的丈夫,萊納韋斯,已經有超過兩個月的時間沒有回家了。他之前也總有消失一段時間的習慣,但是這次實在太久了,我報過警,哥譚的警察們都是一群窩囊廢,查到他的社保和個稅有繼續繳納就不願繼續查下去。又是一對控製狂老婆和她的可憐老公,我都能在他們臉上看到這幾個字。天啊,想起來我就冒火。”
哥譚的條子總是這樣。這也是我們這些私家偵探能養活自己的原因。
“你知道韋斯先生在哪裡工作嗎?”
“在韋恩公司,我查過他的工作郵件。”
“有去公司找過人嗎?”
她露出一點為難:“沒有,我不敢……我怕這會讓他難堪。”
艾麗塔把她的手機遞給我,屏鎖是她和韋斯先生的合照,看起來很恩愛。這很難得,在這個年紀的中年夫妻不是已成怨偶,就是雙方都遊離在出軌的邊緣。工作郵件沒什麼好翻的,我記下他的郵箱地址,社保號和駕照的證件,然後問:“你們結婚幾年了?”
“七年。”
“沒有孩子嗎?”
她落寞地回答:“一直沒有。”
“是誰的問題?”
“我想這一點沒有必要回答你。”她口吻又變得硬邦邦的了,表情進入一種脆弱的防備狀態。
我把手機還給她。
艾麗塔手指僵硬地劃過屏幕,雨水落在她的屏幕上,像是在恩愛的表麵劃開了一道裂痕。她發了瘋似地去擦那道水痕,但水跡越擦越散,越擦越散。
我一向不喜歡接這種離婚的案子。哥譚是一座充滿無限可能的城市,多疑的妻子和不忠的丈夫,婚姻的本質就是一場無限重複的悲劇。這個是天大的麻煩,應該拒接這單委托,但目光觸及艾麗塔的神色,我對她產生了一種感覺。
或許是因為她那種天真的防備,脆弱的自尊,還有神經質的舉止。失去丈夫的女人該去發瘋、撒潑、滿大街的尋人,而不是買醉。
“這單我接了。”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日薪是每天兩百刀,外加實報實銷,汽油,三餐加上威士忌,其中大部分是威士忌。這個價格可以嗎?”
她愣了愣,然後點頭。
“很好,我會儘快調查到他的初步動向,時間是三天之內。”我看了看表,“你還有什麼可以提供給我的線索嗎?你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性格很好,很好。”艾麗塔說,“他喜歡參加各種討論會和互助小組,我們就是在一個書籍相關的討論會認識的。他習慣自己一個人看球賽,自己一個人吃披薩……我從來沒見他有什麼朋友。”
她口頭上給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交談一會兒後,我跟她交換了聯係方式,很快就準備告辭。
“就這樣嗎,我要先付你錢嗎?”她問,口吻還帶有那種未經人事的天真。
我從口袋拿出一張印有本傑明富蘭克林肖像的紙幣,夾在手指裡。
“你已經提前預付過我了,艾麗塔。”我說,“今晚早點回家,剩下的交給我就好。無論是死了還是還活著,我都會替他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