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觀察一個舊音箱。或者說,是一個特意做舊的音箱。複古潮流隔三岔五就會卷土重來一次,最潮流的永遠是最舊的。反正喜好這事是由你自己來決定,嘴長在你身上,彆的人也管不著。
放在我麵前的是一個馬歇爾,胡桃色,金色的標牌,正在播一首德彪西。想要往優雅上靠的清吧總有這種壞毛病:喜歡古典,喜歡舊,喜歡一切被時代拋棄的東西。我沒有審美,所以我無所謂。
“威士忌。”我對埃利佛說,“這次要蘇格蘭的。”
他很快就給我上了一杯酒。一邊放杯墊,一邊問:“醫生?護士?”
這個蘇格蘭酒保還在猜我的職業。
我好心地給予一些提醒:“不是醫院的工作。”
“真的不是出租車司機嗎?網約車司機?”他不死心,“你看過‘血字的研究’沒?福爾摩斯探案集的第一個案件,凶手就是那個司機,我印象深刻。”
“我還沒看。你劇透我了。”
“那這是你的問題,”他說,“現在怎麼會還有人沒看過福爾摩斯呢?”
“我擔心看了後會想和他結婚。”
“哎呀呀,你的擔憂不是毫無道理的。英國佬起碼有45%的人理想伴侶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不分男女。”
“……”
和埃利佛扯了兩句,喝了兩杯加薑汁汽水的威士忌,在晚飯點到來前艾麗塔韋斯終於姍姍來遲。埃利佛向她打招呼,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清醒的樣子,女士。而韋斯夫人隻是點點頭,不接他的話。緊接著,她的眼神看向我,帶著希冀。
“告訴我你帶了好消息。”
“如果是壞消息,我選擇會給你打電話的。”我舉了舉威士忌,“萊納韋斯沒事,起碼在一個星期前他都很安全。”
艾麗塔明顯鬆了一口氣,但那口氣沒有下去多久,又很快提了上來。
“現那麼在他怎麼樣了?”
我盯著她的藍眼睛。
“你們結婚那麼多年沒有孩子,你也知道是誰的問題吧?”
她不自然地躲開視線,含糊道:“我去檢查過……身體一切正常。萊納那邊我不是很清楚。”
“他患有睾.丸.癌。”
艾麗塔在震驚之餘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不等她追問,我就回答她:“是兩個月前在公司體檢裡麵查出來的,韋恩公司的員工福利囊括癌症費用,所以不用保險出錢。他住了兩個月院,把該割了的東西都割了,一個星期前出院了,後續接受一個月一次的荷爾蒙治療。”
不用眼睛看,我都知道她的現在的表情很複雜。我喝了一口酒,感受酒精的美妙作用,等著她開口。
“這樣說,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並且出院了嗎?”
“是的。”
“為什麼他不回家?”
“我想,這就是我約你出來的原因,艾麗塔。”我轉了轉酒杯裡的冰塊,“我並不是什麼好奇心很重的人,我隻是想知道你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的東西。關於你們的婚姻。”
“噢,噢……我們結婚了七年,感情一直很好。你知道的,萊納並不是那種出去花天酒地的男人,我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序,我們很恩愛,家庭幸福。”
聽著韋斯夫人教科書背板式的介紹語調,我有些覺得無趣。她也知道了我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她心思細膩敏感,比玻璃還要纖細。
“聽著,”她說,“彆露出這種無聊的表情,我雇你來不是為了讓你調查我的婚姻生活的。”
“但現在顯然就是你的婚姻生活出了問題。”
她語調硬邦邦的:“我的生活沒有問題。”
“老天,我討厭這樣子。你可以正視一下你們的感情嗎?你真的覺得丈夫失蹤兩個月,妻子在外買醉,這是會發生在恩愛夫妻身上的事情嗎?”
艾麗塔尖叫:“彆裝做一副你很了解我們的樣子!”
我不說話了,在一邊靜靜旁觀她的惶恐和憤怒。很快,她那些混亂的情緒被更為深切的痛苦所取代,她一口氣把我的酒全喝完了,我沒有阻止她。
“我很抱歉。”她冷靜了下來,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讓我想想,如果萊納不回家,他隻能在外麵住旅館。是的,他沒有可以借宿的朋友,他以前那些看球的朋友全都是一群爛人,我不允許他們交往下去,他們的關係已經破裂了,萊納不會尋求他們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