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卷上的內容非常詳實，將魔王殿下的計劃清晰展示——

歪歪扭扭的字體，丟三落四的圖畫。起居大臣忍住笑，掏出本子準備記錄，被格洛特攔了下來。

“乾什麼？”起居大臣明顯不解，這是他的工作。

未等格洛特提示，他終於反應過來，從剛剛開始，他就已經不是起居大臣了。

他的名字畫在牛皮卷的角落：威爾，工程師。

“工程師是什麼東西？”威爾手裡握著羽毛筆，撓了撓頭。

“彆撓了，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抓一抓就能長腦子的德行。”格洛特指著牛皮卷上的補充說明。

魔王殿下的字體歪歪扭扭，但是信息直白粗暴：工程師，擔任教堂的主教，孩子們的老師。

這樣的安排也很不錯，他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魔王大人摸腮沉吟的樣子。

“你說，魔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讓凱恩給他看看？”威爾低聲指了指自己太陽穴的位置。

格洛特無言搖頭。

“我隻給人類看病。”

清清冷冷的聲音，一聽就是那個清高的家夥。威爾回頭，一臉笑容。

凱恩穿了一身醫用長袍，高領毛衣遮住他頎長白皙的脖頸，一張死人臉上寫著生人勿近。

“他這麼一張臉總讓我覺得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他很多錢。醫生都喜歡這樣嗎？”威爾伸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

刻薄，太刻薄了。

“我聽得到。”凱恩不吝白眼，擠到兩個人中間，長指壓在羊皮卷某處，很快被一級女仆掃開。

“你——”

換做往常，他要是站在這裡，早就被女仆們圍得水泄不通，崇拜都來不及，更彆說被如此冒犯。

這一切都是這個魔王——

他回頭，灰白短發在空中打起旋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對上了魔王大人那雙凶狠的眸子。

“額……”凱恩被嚇得瞬間一口氣泄下去。

一旁的威爾還在落井下石：“魔王大人可是黑色魔龍化身哦~要不要猜猜看他以前一頓能吃幾個凱恩醫生呢～”

威爾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幽默感，讓格洛特也沒忍住跟著嘴角上揚。

但他說得沒錯。

格洛特是聖殿中最老的臣子，比起這些女仆和奴仆，包括貼身照顧起居的威爾，最了解魔王大人的還是他。

以前的魔王大人喜怒無常，開心時會從冰封森林裡帶回食物，施舍給受凍挨餓的臣民。不開心時就一個人坐在聖殿教堂的塔尖，對著雪原發火。幾十年來日夜如此。

他原本就不是在意臣民的性格，廣場上新生兒出世會舉行典禮，魔王也從不參加。

可這一次明顯不一樣了。

魔王殿下從冰封森林回來之後就變了一個人，臉上出現了一些格洛特看不懂的情緒。魔王大人分明遇到了些什麼。

冰天雪地裡讓大家夥兒在聖殿外討生活很容易引起眾怒，以往民眾抗議魔王也完全不在意。人死了就死了，和他沒有關係。但現在他竟然說，民眾是他的希望。

比起揣測魔王殿下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格洛特更希望他是真的良心發現。

其實魔王殿下並不壞，隻是心臟比他們這群普通人類要硬許多。

想著，格洛特沒忍住歎了口氣。這口氣讓黛安娜和其他幾個女仆跟著緊張起來——她們被分彆安排在醫務所和食堂工作。

但按照羊皮卷上的標記，醫務所和食堂需要她們自己搭建，包括宿舍。

“格洛特大人。”黛安娜眉頭緊皺，中午的忙碌讓她妥帖梳好的卷發散下來幾根，被她輕輕挽到耳後掩飾緊張，“魔王殿下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被魔王殿下選中在聖殿幫忙無疑是冰原上的一等幸事，黛安娜出生就沒有父母，是格洛特挑中，她才得了機會從破帳篷裡搬到聖殿。

冰原上的臣民不多，但也分三六九等。親密關係在這種時刻更像一種生存的紐帶，親朋好友越多，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而黛安娜的可能性是魔王大人提供的。

比起其他人，黛安娜心裡更加排斥回到冰原。

格洛特回頭，對上年輕女仆們期冀的臉。安慰的話沒說出口，一群人側臉對上魔王凶狠的臉：“看起來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