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霍小飽都快把脖子都仰斷了,霍司承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霍小飽隻能撅撅嘴,有些遺憾地走出房間。恐龍的小尾巴拖在地上,和霍小飽一樣沒精打采。
霍司承深感棘手,要向小崽道歉的事似乎又多了一件。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陡然變化的天氣讓霍司承有一瞬的心煩,再加上在床上待幾天了實在無聊,霍司承決定嘗試著下床。
平日裡他勤於健身,家裡也有專門的健身房,每天睡覺前他都要在裡麵鍛煉一個小時,現在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飯來張口,實在不是他的作風,他先坐起來,挪到床邊,然後一鼓作氣用手撐著床邊的小茶幾,直接站了起來。
打了石膏夾板的腿絲毫不能用力。
他讓小徐找來一副拐杖。
小徐看得緊張,又不敢靠他太近,“理、理事長,您小心。”
這要是出了事,她豈不成了全基地的罪人?
不過霍司承很快就把拐杖用上手了,不需要任何幫助和攙扶就能行動自如。
小徐鬆了口氣,她本來就不敢靠近霍司承的房間,現在正好能找機會躲開。
霍司承一個人走到門口,再往前兩步,是走廊,霍司承好幾天沒出房間,此刻竟有種如隔經年的恍惚感。
結果一抬頭就看到剛從霍小飽房間出來的鐘息,兩個人在走廊裡遙遙對上。
二樓房間的布局調整過,原本標準坐北朝南光線最好的房間是主臥,現在改成了兒童房,霍司承把主臥次臥兩間打通,騰出一個最大的房間,重新做主臥。但不管怎麼變,最邊緣那個不朝陽的房間永遠是客臥。
鐘息現在就住在那裡。
他看到霍司承撐著拐杖走出來,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瞬微不可察的擔憂,但還沒等霍司承看清,他就變回了蠻不在意的樣子。
他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明明每天都見麵,按理說是很難發現身材變化的,但霍司承發現鐘息好像瘦了。
鐘息愈發清瘦,疲憊,陰沉。
霍司承第一反應是“難道我又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但很快他就自行批駁了剛剛的想法:等等,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從身邊人的反應,他總結了失憶前他對鐘息的態度:寵溺、溫柔、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愛得失去理智、合照上看不見一張正臉、結婚前還一個勁倒貼,把所有財產拱手讓人。
他始終想不明白,以他的樣貌家世,他為什麼會喜歡上鐘息,還愛得如此卑微?
霍司承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他剛剛做好心理建樹,可一看到鐘息走進客房,他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
他記得客房裡隻有一扇內平開窗,用力才能推開,平日裡光線就不好,陰雨天更甚。
鐘息進去之後都沒有立即開燈,不知道在裡麵做了什麼,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清。片刻之後他才回到門口,把燈打開。
他看了霍司承一眼,霍司承下意識移開目光,轉身麵向彆處。
少頃,門關上了。
霍司承忘了自己盯著那扇門盯了多久,最後是長時間豎立的右腿傳來酸脹的垂墜感,他才驟然回過神。
如大夢方醒,霍司承立即往回走。
明明沒有人追他催他,他的動作卻顯得格外倉促焦急,匆匆回到床邊坐下。
外麵刮了半天的陰風,黑天烏雲,晦暗不明,遠處的灌木林和更遠處的山巒,在陰霾的映襯下多了幾分壓抑,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
霍司承望向另一側的城市,藍岩基地的最高建築是兩座高聳入雲的雙子塔,此刻雙子塔之間如同峽穀的縫隙裡忽然驚起一道閃電。
霍小飽的哭聲和雷聲同時響起。
霍司承立即起身,也顧不得自己需要休息的右腿,抄起拐杖就往兒童房的方向走,鐘息也聽到了,他從客房走出來,應該是剛洗過澡,睡衣紐扣還沒完全係好。
霍司承比他先到,但騰不出手開門,鐘息幫他打開,霍司承聞到他身上的香味。
淡淡的,還是那股薰衣草香。
可霍司承一瞬間竟然犯傻地想:beta也有信息素嗎?
鐘息沒有理會霍司承明顯的怔忡,他推開門進去,窗外雷聲陣陣,隔著窗簾都能看到閃著寒光的閃電劃破昏夜。
霍小飽被嚇得直哆嗦,抱著小熊縮在小床角落,一看到鐘息進來,如見救兵,迅速爬到床尾,嗚嗚咽咽地撲進鐘息懷裡。
霍司承沒有育兒經驗,也不知道小孩幾歲可以分房單獨睡,但他總覺得霍小飽太小了點。
“還沒到兩歲就可以單獨睡了嗎?”
這還是兩天以來霍司承第一次主動問話,但鐘息忙著哄霍小飽,沒有搭理他。
霍司承吃癟,隻好等在門口。
可霍小飽看到了他,淚眼朦朧地喊了聲“爸爸”,霍司承就走了進來。
“和爸爸睡。”霍小飽抽著鼻子說。
鐘息本來還想就在兒童房把他哄睡著,可是外麵雷雨交加,他也不忍心。
鐘息問霍司承:“可以嗎?”
“可以。”霍司承說。
鐘息於是拿起霍小飽的枕頭被子和小熊去了主臥,霍司承躺下來,鐘息也把霍小飽的東西理好了,他用紙巾擦了擦霍小飽臉上的眼淚,然後給他蓋好被子。
鐘息坐在床邊,輕輕拍著霍小飽的肚子,用一種平穩的節奏,霍小飽左看看鐘息,右看看霍司承,抱著小熊,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鐘息靜靜地看著霍小飽。
霍司承不受控製地看向鐘息,看到他的側臉,帶著空氣感的柔軟頭發,還有最後一顆紐扣忘了係所以敞開的領口,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鐘息漂亮的鎖骨,還有更深處的皮膚。
下一秒,鐘息不動聲色地把紐扣係上了。
“……”霍司承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剛要睡著的霍小飽被霍司承吵醒了,他睜開眼,看著坐在床邊的鐘息,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說:“媽媽,躺躺。”
霍司承臉色陡變。
鐘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霍司承理屈詞窮,抬手摸了下鼻子,不知該如何應付霍小飽。
鐘息替他解圍,輕聲說:“小飽先睡。”
可這一次霍小飽突然變聰明了,他抓住鐘息的手,把他往床上拽,執拗道:“媽媽陪我睡,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