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西往月了,也沒有與西往月有關的人了。我便是將話本說儘,也換不來幽魂一縷,還怕什麼禍患呢?”
聞人乄沉默跟著他走到巷口,走到已經沒有人走動的街道上。
“星滿堂的人很少會來,我也不必擔憂他們會要了我的命,就算撞到了,我也沒什麼可怕的。已然發生了的事情,並不是他們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就能當作沒有發生的。”
“如果他真的那麼愧疚,當初為何不施以援手?等到人已經死了,死光了,才假惺惺去了西往月,才假惺惺揮出開夜。”
說書先生走到一處宅子前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他似乎是陷入了巨大回憶的苦痛中,連身後跟著的聞人乄都忘了,自語著走進院中又帶上門,留聞人乄站在原地。
先生說的很雜,聞人乄似乎是聽不懂,又似乎是都聽懂了。
他尋了棵大樹歇息,躺在粗壯的樹乾上卻總也沒有睡意。
眼前似乎都是那位說書先生失魂落魄的身影,他明白這位先生一定是與西往月有過淵源。
除巫淨道距今也有十多年了,聞人乄當年還小,事情發生時也曾聽過老遠講過幾句,更多的都是道聽途說,因為生存艱難,那裡的人沒有什麼閒心去管外麵的瑣事,因此他對事情的來龍去脈的確沒有太了解,但也說不上一點都不了解。
畢竟這件事也算得上是修門近年來最大的一件事情了。
而這事情的起因,便要從西往月這座城中生存著的那些巫族之人說起了。
聞人乄沒有見過巫族之人,不止是他,天州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這些傳說中的巫族之人。
隻聽說他們十分邪惡,能隔千萬裡殺人於無形。
如今想來,傳聞實在荒謬,若他們真是如此,又怎能被滅族呢?
這些巫族之人,也有修煉者,於是他們便建立了一個宗派,叫做雲門。
雲門的創立者自然姓雲,創立之初如何,大約沒有幾人知曉,因為天州的人知道雲門的存在,都是因為它的宗主,雲與西。
也就是除巫淨道話本相關中,少不了的主角,巫女。
傳聞巫女雲與西是個美麗且張揚的女子,她十分厲害,修為距離大乘境僅僅隻有一步之遙。她一出現在東方,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總是會與人比試,順便宣講西往月相關。
為了使雲門融入東方的修門中,她數次東遊,與道宗、劍宗、偃宗甚至佛宗都有著不錯的關係,甚至有著五宗論道、恒山合奏不少佳話流傳。
可惜後來不知為何與白界宗交惡。
當時卜略還不是白界宗的宗主,而是白界宗的大弟子,在迎娶三門洛蘭山莊洛依的婚禮上,巫女闖了來,揚言要殺卜略,至於原因,卻不說。
至今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何非要殺他。
人們隻知道,她在最緊要的關頭沒能下得去手,甚至反被卜略重傷,而後不知所蹤。
如果事情隻到這裡,也許就沒有後來發生的無數慘劇了。
可惜,她失蹤後,闕端城作惡多端的則明山大王匪之開始數次出山找她,甚至為了找她孤身三次闖去了白界宗的無山之巔。
因為找她鬨得沸沸揚揚,所以後來她的屍身在西往月起屍時,許多人都覺得他一定是夥同雲門演了一場戲,暗裡早就聯手雲門藏匿了她的屍體。
後來宗門聯手西征,西往月成為了人間煉獄,則明山自然也跟著覆滅。
直到如今。
聞人乄有些唏噓,如果麓山誅仙誅的是巫女的弟弟,那麼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藏匿巫女的屍身使她成為凶屍還起了屍,按理都是這個弟弟的過錯,理應誅殺。
他心中有些煩悶,心道選在麓山誅殺也的確是狠,那座山倒是沒什麼特彆,特彆的是山的背麵,聽說是天州禁區,毒物橫行,自古以來都沒有人敢踏足,若是將人殺了再扔下去,那的確與魂飛魄散沒有什麼差彆。
唉。
老遠說的對,世上紛紛擾擾,有人就有是非。
他掀了衣角蓋住臉,將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從腦海中揮去,想美滋滋睡一覺。
但雜七雜八的事情揮去後,他腦海裡竟隻剩下了一個身影,以及那身影特有的那張臉。
他仿佛又聽到了幼年時自己的那句:“先生,這世上有神仙嗎?”
還有自己執拗的那句:“那我見過。”
聞人乄掀開衣角,卻沒有睜開眼睛。
他仍然執拗的輕聲道:“我真的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