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太暗了，聞人乄看不清姬雲間的眼神，他也不確定對方此刻是不是依然冷漠。但他在這一瞬間忽然有很多情緒上湧，每一種都在拉扯他的心。

他從未想過還能再遇見這位天上之仙，也從未想過他的境遇會有如此翻天覆地之變。可無路如何，他都不想放棄，不想任由他如同孤魂一縷。否則又何必厚著臉皮，幾次三番糾纏不已。

可若是他的存在對姬雲間來說，真的是個負擔呢？

他願意示弱，不代表就是真的接受。否則又怎麼會刀劍相向，不願同行。

聞人乄覺得眼角有些酸澀，或許天上之仙，本就是鏡花水月，饒是他再多情，也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他落寞的退後兩步，喉頭有些發澀，想說些什麼，又覺得不必多說，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不汶林，放他獨自離去。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不汶枝，此刻夜深，街上無人，隻有花樓仍然熱鬨非凡，嬉笑打鬨聲不絕於耳，他定定站在花樓門前，望著裡頭那昏黃的燈光，心裡空空蕩蕩。

若是沒有遇到姬雲間，他此刻應該已經離開了不汶枝，往東方去了吧？或許已經加入了某家修門，成為了門下弟子，潛心修煉，也或許遇到了心儀的女子，結伴而行。

“哎呀，這位小公子，怎麼站在這裡呢？快進來快進來，夜間啊起風了，說不定要下雨，不若今日就歇在咱們這裡，我們樓裡的姑娘全都是數一數二的，你喜歡什麼樣的？還是我都叫來給你挑？”樓裡的阿嬤笑嘻嘻過來招攬，拉著他要往樓裡去，卻是一下沒有拉動。

聞人乄掙開阿嬤的手，疏離的說了一句：“不用了，我隻是路過。”

他離開花樓，在空蕩的街上遊走。

風越刮越大，隱隱飄起了雨花，頂著風回到客棧，衣衫已經半濕。看店的小二趴在桌台上打瞌睡，直到他走近還沒有驚醒。

聞人乄在櫃中摸了壇酒，坐到客棧的門前，望著空蕩的街道發呆。

下雨了，姬雲間應該是把自己送的傘帶走了吧？

姬雲間.....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來自哪裡？要去哪裡？他如何會有這樣大的變化？經曆過什麼呢？有什麼故事呢？

聞人乄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自己滿心滿肺全都是姬雲間，很多很多的姬雲間在他腦海裡，讓他思緒雜亂，讓他憂心不已。

睡夢中的小二迷迷糊糊醒來，以為是風雨拍開了店門，揉了揉眼睛，卻發現少年臨門而坐，任風吹雨淋，身側酒壇歪在地上，卻是半滴酒也未撒出。

他的睡意了去大半，貓在桌後看那少年，歪在門框上一動不動，仿佛是睡著了，雨水打濕了他的全身，順著他的額頭鼻尖滴落。

真是怪哉，白天還是個生龍活虎，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怎麼晚上就好似成了一隻被丟棄的喪家犬。

小二顫顫巍巍走進，伸腳撥了撥他：“唉唉，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門外風雨更勝，小二著急：“哎喲，這是遭了什麼孽，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在這裡喝酒。”

說著趕緊過來扒拉他：“公子？公子？喂喂？”

他叫不醒聞人乄，想著連拖帶拽先將人弄進來把門關好，卻在手搭上對方肩膀時，發現對方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啊？哎呦你看看，你這是遭什麼，弄得一身都是水。快進來快進來，不然這地兒濕了，明天有得弄乾淨。”

少年眼神渙散，表情茫然，好似不知身在何處，卻顯得十分傷心。他怔怔看著屋外滿天風雨，嘴唇動了動，好似說了什麼，又好似沒有開口。

小二見他這模樣，一時也有些無措，又見他喉頭微動，唇角輕啟，卻沒有聲音。

“你說什麼？”

小二湊近，終於從風雨聲中捕捉到了他的言語。

“我哥哥回來了嗎？”

小二怔怔，他確實沒有見到那位裹得嚴實的公子，莫非對方走了？

不管如何，先將人哄進來才好，於是他說：“回來了，回來了，在屋裡呢，我帶你去找他。”

少年沒有焦距的目光似乎逐漸有了些亮光，他推開小二，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卻又因為喝的太多腳步虛浮，東倒西歪的往樓上走去。

小二心中石頭落地，直道阿彌陀佛，他急忙關上了門，轉身一看，那少年卻趴在了樓梯上。

“你.....”小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眼睜睜看著他一點點爬上去，又跌跌爬爬站起來，一步三晃的消失在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