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有跑到他身邊,想要將他扶起來,他卻拂開他,仰麵朝天躺在地上,望著客棧的房頂,心尖一抽一抽。
“聞人乄,你起來啊,你沒事吧?”
聞人乄看著他,精雕玉琢的小公子怎麼長得這麼單純呢,他明明應該在惡裡浸染,一無是處。
“你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敢行咒召鬼!”
聞人乄側目去看那大和尚,“大師的眼中,隻能看到惡鬼是嗎?”
大師沒有回答他,隻是不住打量他。
“是啊,懲惡揚善之人,從來懲戒的都是惡,誰會管他為何作惡,有沒有作惡呢?惡就是惡。”
洛有將他頂起來,穩住他的後背,讓他不至於再倒下,又小聲說:“這位是無為山的空想師父,你彆亂說話。”
“縱有憐憫之心,也不該淩駕於結果之上,念你年紀尚小,此事不再追究,若他日再有此心,必不能輕饒!”空想大師環顧了四周一圈,對洛有說:“帶著你的師兄,跟老衲去往大竹,你的父親會在那裡見你。”
“我的師兄,師兄他......”
“奉瑄君被鬼修碎了金丹,白界宗的青玄君,將他帶走了。”聞人乄簡要概括了經過,又略言了結局,“留下了元鷹與附司之。”
在場諸位皆是一驚。
空想大師便說:“那就將盛和君帶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大師,這裡還有鬼......”
聞人乄打斷他:“你走吧,帶上盛和君去大竹,去太虛殿,他需要療傷。”他站起來,長長歎了一聲,在眾位弟子的目光中,步履蹣跚著出了客棧的門。
一路上,過往如雲煙在他腦海之中不停閃爍,最後全都彙聚到一點,停留在他出現在泉山鎮山腳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為了抄近道離開彼藏,他就不會卷入殺局。如果沒有卷入殺局,他早就到了東方。而現在,他仿佛被困在了這一方小小天地之中,不斷刷新著對天州的認知。
路上他遇到幾個弟子扶著邢揚,便上前接了下來,將他帶離了不汶枝,往山裡行去。
“我沒事,都是小傷,她到底還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聞人乄將他帶到瀾滄陵,邢小風和邢小雨竟然被人捆在了地上,見到他來,兩人非常著急。
“聞人公子,有人將我們宗主帶走了!”
“什麼?”聞人乄心猛然一提,“是誰帶走了他?”
“是惟憐宗主,星芒堂的人。他說,如果你回來,讓我轉告你,他會照顧好宗主。”
這時邢揚俯身嘔出一口黑血,他捂著胸前的傷口,咬牙說道:“聞人公子,你去找我們宗主吧,不用管我,我沒事,我療養一陣子,就沒事了。”
“她手下留情了,但她修為太高,你的傷很重。”聞人乄將邢小風邢小雨放開,將邢揚扶到屋中安置下來。
“公子,我們應該怎麼辦?”
聞人乄扶著門框站立,覺得頭昏腦漲,之前被蓮止刺得那一劍,總覺得還在隱隱作痛。
“你們照顧好邢大哥。”
他在院中坐了一夜,這一夜他好似什麼都沒想,又覺得什麼都想了。
“聞人公子,你真的不去找我們宗主嗎?”小雨擔心,“我怕我們宗主,會出事。”
“惟憐宗主多年來也很悔恨,我想,他的確會照顧好他。”聞人乄拍了怕腿,站起來。
“我要走了,你們留在這裡等邢大哥傷好,我想,他自有安排。”
“你不去找我們宗主,那你要去哪裡?”
“我去不去找他,他暫時都無事,我想,我有比找他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過幾日就是除惡大會了,如果那些宗門一起過來,我們......”
“當年惟憐宗主袖手旁觀,我不信他如今還要重蹈覆轍,我會儘力趕回。”
與邢揚告彆後,他沿著山道到了不汶枝,這裡宗門弟子明顯多了起來,穿著的校服五花八門,他四周望了望,料想拂闌應該不會蠢到在這裡跟式微君打,一定是去彆的地方打了。
他出了不汶枝,朝著大竹的方向行去。
不汶枝距離大竹不算太遠,但也不近,他行至晚間,看見前方有村落,正巧天空悶雷響起,就算要連夜趕路,也還是先避雨吧。
這時,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氣息很弱,他順著聲音過去,發現草叢裡坐著的人,竟然是拂闌。
“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跟式微君打架去了嗎?不會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你吧?”他走過去,發現她似乎是受傷了。看到她受傷,聞人乄心裡痛快了不少。
“出爾反爾,恩將仇報,就算你曾經深陷苦難,麵對懷有善意的人,連最起碼的一點良知都喪失了的話,你不如就這樣死去吧。”
拂闌冷笑一聲,氣息虛弱,但嘴上不饒人,“大仇未報,我怎麼可能會死。”
聞人乄冷笑:“喲,真讓人感動,你的大仇不是那個具象化的人,被你擴成了全天州的人,你的仇,是報不了的。”
“你們都是虛偽的人,全都是虛偽的人!”她俯身吐了一口鮮血。
聞人乄知道她受傷很重,四下無人,他問:“式微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