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騙子!你們還信她的話?”
“什麼科學家,她根本沒爸媽!她爸爸媽媽都不要她!她每天還得照顧她那個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廢物養父!”
注意到我的視線後,男孩耀武揚威般地揚起頭,眼底滿是對我的惡意,看起來更是囂張。
他反問著我,就在現在,就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難道不是麼?我要沒記錯的話你那養父還是個殺人犯和精神病吧?”
我從未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正是放學的時間,同學們卻齊齊停下整理課本、背起書包的動作,連課間都沒這麼乖巧地留在座位上待著的他們全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觀看著一出好戲。而這出好戲的主角,有我。
頂著全班沉默且探究的視線,我不知所措,我想要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麼久以來,我隻學會了如何編造謊言,沒有學會在謊言被拆穿時如何圓上謊言。
大抵是見我久久沒有出聲,同學們看我的眼神逐漸怪異了起來,他們隱隱約約地開始討論了起來。這些仿佛讓男孩更加有了底氣,他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殺人犯的養女是個騙子好像也沒什麼問題,說不定你將來也會成為一個殺人犯!”
回應他的是終於承受不住崩潰跑出教室的我。
我抱著書包跑出了教室,跑出了學校。外麵正淅淅瀝瀝地下著下雨,我連傘也沒打,就一個勁地在跑。我沒有去甜品店,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思考,我隻是任由自己的本能跑著。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裡,我終於放緩了步伐,邊喘著粗氣邊漫無目的地行走。
淋著小雨,又跑了這麼久,我好像冷靜了很多。
說那些話的人名叫中村大和,是隔壁玲子家的兒子。我從來不知道他對我有著這樣大的惡意——以至於要在全班麵前拆穿我虛偽偽裝來為難我。
他這樣做有什麼好處?除了將我從那‘神壇’上拉下之外,他什麼也收獲不到吧。
那般怨毒的惡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我不知道。雖然是玲子阿姨的兒子也是我的同班同學,但是我跟他沒有進行過多少交流——非要說的話還是因為玲子阿姨才會跟他打上兩句招呼。
啊,對了,那就是因為玲子阿姨吧?是因為玲子阿姨對我太好了麼?玲子阿姨會送我一些玩具娃娃、書本、生活必需品一類的,會請我到她家裡吃飯,還曾想帶我出去與他們一同遊玩——但我找借口推脫掉了,因為我注意到了站在她身旁的中村大和,他的臉色很難看。
“……愛?”
是覺得我分去了他母親對他的愛麼?也是啊……當然可能還有其他一些原因,他的成績不怎麼好,在班裡也老是跟彆人打架起爭執,玲子阿姨為此很是苦惱,好像在他那邊也是多次提起‘你要是有愛一半聽話就好了’這類的話,這樣也是會產生對我的怨恨吧。
也有可能隻是單純看我不爽,看利用謊言將自己堆砌起來而受到同學喜愛追捧的我不爽吧。
我回想了一下,在看到我難看的表情後,他露出了近似勝利者般的微笑。一開始我沒看懂他看我那微妙的眼神,現在我懂了,他在說:看吧,你才是敗者。
“……愛!”
我一頓。
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第一次喊出‘愛’的時候我其實就聽見了,隻不過較於先前充滿著不敢置信和疑惑的呼喊,後麵這一聲更加確切興奮。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我並不認為我這個‘愛’能擁有如此知名度,走在大街上都能被認出來,反倒是另一個‘愛’可以。
意識到這點後,我加速小跑起來。但是那個人窮追不舍,邊追邊似乎在哭喊著‘愛!真的是愛嗎?’‘你彆跑了,好不好?’。
他越是這麼說,我就越得跑。不過他是以什麼作為辨識依據的?我明明戴著眼鏡,今天還盤了頭發戴了貝雷帽,走在街上正臉迎人這麼久也沒有過其他人認出‘星野愛’。
我還從來不知道在跑步這樣運動的方麵上我還這麼有天賦,拐了整整兩條街也隻是讓我喘氣和心跳頻率變得更快,腳下的速度卻沒有絲毫減緩,而我身後追趕著的陌生人好像就要不太行了。
“星野愛!你,你等等我……求求你。”
他說幾個字大喘一口氣,但仍在堅持不懈地追趕我。那聲音顫抖到我聽著覺得馬上就要斷氣了一樣,他卻仍在儘量大聲地喊得能讓我聽見——即使這句話喊的非常縹緲,要不是我聽力好根本聽不見。
我猶豫了,同時我也累了——沒有減緩速度不代表我不覺得累。
下雨天的,他能跟著我跑這麼久,絕對是星野愛的忠實粉絲沒跑了吧?
星野愛去世這麼久了,原來還有這麼喜歡她的人嗎……?又或許隻是覺得已死之人詐屍很詭異想要一探究竟?
不,絕不是後者。他最後喊的那句話帶著的情感絕不是如此。
那是希冀,像是想要抓住最後一線活命生機的垂死之人那般。
那是愛念,奔濤洶湧似要溢出言語。
那是哀求,明知得不到回應就會就此錯失的請求。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那麼簡短幾句話幾個詞中感悟到這麼多,與我天生極好的聽力一樣,我感知情緒的能力好像也不錯。
還是停下來吧,我覺得他不像愛得變態到會殺掉自己推的偶像的人。要不就停一下吧,向他解釋清楚我並不是星野愛,他認錯了。
得告誡他要現實一點,已死之人是不會複活的。我站定後想著,同時回過了頭,不曾想會直直地迎麵撞入一個懷抱。
我錯愕地被抱了個滿懷。雖然雨天導致他衣服的布料吸足了水變得黏糊濕潤,但是並沒有讓我感到寒冷,因為他溫暖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達給了我。我能感受到來者胸膛的起伏,能聽見他大喘著粗氣的呼吸聲,即使是這樣他手中的力道卻不減絲毫,用力到似是想要把我嵌入他的骨架裡,否則我轉瞬就會消失不見般。
“彆走。”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