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雪眠一想起那個家夥就倒胃口,覺得神如果真的是像那家夥一樣的混蛋,那這一步化神簡直就成了笑話,十二宗門的人苦修的上千年也成了一場滑稽遊戲。
江試說:“那就打。”
“如果我已經拔出了劍,如果我已經拚儘了全力,那麼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不會後悔了。”
守一座守不住的城,打一場打不贏的戰。
一身傲骨,旗幟凜然。
玉池雪眠愣住了:“……”
是的,她又忽然想起了,那一場焚儘九荒的暗火,他們卻無一人後退,就連那平常總是像一陣旋風一樣溜得最快最強大的技能就是風火輪的少年都咬著牙關抗了下來。
接著尉遲雪眠便忍不住笑了,“果然不愧是你!”
少女的眉眼彎彎如一輪新月,這發自內心的笑是她慘白的麵容都靈動了起來。
少年在那刹那,好像看見最北方的冰山上那一朵花苞正悄然綻放,純粹而又聖潔的雪蓮。
玉池雪眠就又振奮了精神,鼓起了勇氣了,不就是個自稱為神的王八蛋嗎?不就是技不如人不小心被殺了一回嘛,不就是有一場躲不過的還打不過的戰嗎?他們是誰?他們可是疾風聯盟!他們手中劍可全都是神武劍,他們的劍道全都是由心而生,最後又歸於心中。
少年皺眉:“你闖這陣法就是為了過來問我這麼個問題?”
“不是,”女孩乖巧的回答,又嫣然一笑,這一笑如同漫山遍野的花全部的絢爛綻放,幾顆像兔子一樣的皎潔的牙齒裸露了出來,“還要提前過來探個場,看看這有什麼缺了的東西,下次過來的時候帶上。”
——畢竟上輩子他們也算是過五關斬六將,碰到個什麼玩意兒,那就迎難而上,也算是活了個幾萬年,著實是有些記不住一開始總是偷溜來著少年這和他嘻嘻哈哈(當然更多的是自己在那裡劈裡啪啦的說,那少年要麼在旁邊聽著,要麼被她使喚去乾什麼什麼了。)的場景了,更不可能記得原本的配置是什麼樣的,畢竟自從這女孩來了之後,就大手一揮,大刀闊斧的一通改造,硬是把這改成了類似於童話中的森林,小木屋似的存在。
江試:“?”
……你這特麼還有下次?
玉池雪眠才不管,她已經仰起頭來,將這屋子打量了一通了,然後震驚的發現這世界居然還真的有人是這樣的家徒四壁的,連把像樣的劍都沒有。
噢,對了,他那把牛逼的不行的弑神劍好像也是在出去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才得的,不過鑒於他是孤身一人去搞到這把劍的,所以具體怎麼個獲得過程她也不知道,而且也沒怎麼見到少年用過,不過一想也是,這劍聽這名字就不是個什麼好兆頭,說不定這劍一出叫,就會先被十二宗門的人盯上。
“我下回給你帶一個床,你這床不夠結實,我在上麵滾幾圈說不定就塌了。然後再帶幾個小板凳,再帶一個茶桌,還有茶壺,然後再帶幾個茶杯,看來還得帶一袋子茶葉過來,再給你帶一把桃木劍吧,等我找個時間進劍窟,看看有沒有什麼劍能夠暫時給你用著,然後再給你帶幾個大豬腿,幾根白蘿卜,幾顆大白菜過來,暫且一次性也就隻能再這麼多了,再多的話,我怕我拿不動了。”玉池雪棉說完,還安慰道,“不過彆擔心,缺了的我都已經在心中記下了,我多來幾次,每次都帶一些,很快你這小屋子就蓬蓽生輝了。”
江試:“……”
……我謝謝你。
江試:“但是真的不用了。”
尉遲雪棉大氣的一揮手:“不用客氣。”
江試:“……”
江試決定再掙紮一次:“……姑娘,我們非親非故,而且這禁地也不是好闖的……”
——主要是你偷闖一次也就算了,你還整天來還整天闖,這禁地不要臉嗎這?
玉池雪眠:“我應該的。”
江試:“……”
我懷疑她根本就沒有聽我在說什麼。
玉池雪眠:確實沒有聽,正在盤算著進了劍庫以後該給他取個什麼劍。
但是她現在也不記得劍窟之中具體都有些什麼劍了,而且主要是她也不知道這少年適合什麼樣的劍,畢竟如果按照弑神劍的標準,那這著實不好找,正常的劍也沒有這麼濃重的殺氣,還有那附在劍身上麵的血紅色的咒文,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而且光是這樣響當當的讓人聽了就毛骨悚然的劍名,那也不是正常的劍能夠擔當的起的。
……算了,整了半天沒整出個什麼來,雪眠果斷的放棄了思考,反正就隻是先用著。
她就到時候進劍庫裡,挑一把覺得跟這少年氣質還算是符合的重劍就好了。
玉池雪眠:“那我先走了,最早明天再來,最遲可能後天或者大後天再來,可不要太想我。”
江試:“……”
他沉默著已經不想說話了。
玉池雪眠於是大跨步走到門口,接著就抽出了她的千藤皆歿甭聽這個名字凶煞也,但是當他並沒有全力一戰的時候,這其實是一柄生的極好看的又修長的長劍,界麵的中心是雪白的,界麵的邊緣則是綠色的,並且上麵還散落著螢火蟲般的光芒,總讓人聯想到浩瀚無儘的森林和森林之中各種各樣的神秘的生靈。
噢,對了,她在走到門口之前還順手扯過了,掛在牆上的一根紅色麻繩,說了一聲:“先借一下。”就利落的將頭發綁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辮。
江試回頭看著那擁有雪白色的瞳孔,膚色雪白,但是又恣意明媚,就好像個小太陽一樣少女。
一開始落了三天三日的大雪終於退去,天空開始放晴的時候,就好像萬丈光芒頃刻灑落,無數棵樹生出新的綠色枝椏,枝椏上麵還有清澈透明的雨露。
他已經習慣了一直以來一個人,當然還有那耀武揚威的銀白色的鎖鏈。
頂多有的時候有幾個衝進來殺他,想要奪取他的尾椎骨的人,又會被他殺死,而他也習慣於那銀白色的鎖鏈因為禁錮他使劍意而帶給他的像是身上每根骨頭都被千千萬萬的螞蟻啃咬般的疼痛感,甚至為之感覺到酣暢淋漓的自虐般的快感,好像這樣才能夠證明自己還活著。
那突然之間闖進來的女孩,像是突然之間闖進來的明豔的亮色,但是卻是最純粹的白色。
那少年下意識的想,那女孩大概也是來殺自己的,隻是年紀看起來倒挺輕,不過少年麵色不改,也沒有率先動手打對方個措手不及,他隻問了一句,“你是來殺我的嗎?”
他每一次反殺對方,都是在問完這一句,或者對方主動先向他出劍,而且是必殺招的時候才會動手。
他從來不濫殺。
——儘管他也知道來這的人大概都是這麼個目的。
但他就是會問這麼一句。
這是孤身一人太久了甚至都已不會說話,而性格也變得越發沉默寡言的少年,難得的不斷重複的一句。
然後那女孩仰起頭來看著他。
雪白色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來他的模樣。
像是白色與黑色最極致的鮮明對比,最極致的強烈形成的心靈震顫。
“不是。”
她說,
“我永遠都不會殺你。”
不管發生什麼,疾風聯盟的幾個少年少女絕對不會對自己人出劍。
這是規矩,也是信仰。
江試一麵無語於那女孩自作主張的就說什麼以後會常來,甚至還帶來什麼大豬腿大蘿卜大白菜什麼的未免吃了雄心豹子膽,而且還吃了不少,一麵卻又忍不住的為她身上所散發的那種自由而又年少輕狂的光亮所吸引。
可惜了。
江試想到了在那人還沒有用鎖鏈鎖住自己的時候,自己養著的一隻布穀鳥,它的羽毛還挺鮮豔的。
可惜了,那隻布穀鳥沒活著,也被那人給殺了。
如果那隻布穀鳥還在的話,他還可以通過他好好說歹說的了解一下外邊的世界。
擁有著雪白瞳孔的又極為強大狂傲的少女,應該是很好找才是。
可他現在對外麵一無所知。
對自己在這待了多久也一無所知。
時間對於他來說就像是流失在指尖之中的沙,握不住。
隻是使他的指尖逐漸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