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也沒那麼難相處嗎？”米卉坐在床上，兩隻手向後撐著自己，歪著腦袋和正在櫃子裡找被單的蒼蒼說話，“荀善佑說你跟塊石頭一樣，表麵好像捂熱了，可是過一會兒馬上就冷冰冰了，不過我覺得你不錯啊！”

“你感覺錯了！”蒼蒼頭也不回地說道，基本上跟她接觸過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她也從來不否認。

“你還真直接，感覺哪有什麼對和錯的，我說你不錯那就是不錯！”

米卉還是堅持她的看法，在她看來，蒼蒼不就是不怎麼愛說話嘛，不就是不笑不哭嘛，有什麼的，她認識的那個人，也可以保持不笑不哭不說話……好幾個月，過了那一陣子，他的話可以比誰都多，笑地也可以比誰都燦爛，情感豐富到可以為了踩死一隻螞蟻而眼淚成災。

蒼蒼可能就是把那個人的好幾個月變成了好幾年而已吧，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米卉相信總有一天她也是會變得有血有肉的。

蒼蒼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難得地換了個話題，“為什麼喝那麼多酒？”就像米卉覺得蒼蒼隻是性格淡了一些，其實人還不錯一樣，蒼蒼對米卉的感覺好像也不賴。

“借酒澆愁，花錢買醉唄，還能為了什麼！”米卉坦白地承認道。

“有用？”蒼蒼已經找了床新的被單出來，遞給米卉，自己也躺在了床上。

“有用啊，你看我現在多精神啊！”米卉高聲說道，可是她的眼神卻出賣了她，像她這樣的人是很難掩飾自己的情緒的，喜怒哀樂都會呈現在臉上，說謊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可是這樣的人也總喜歡掩耳盜鈴。

蒼蒼沒有再問，揭露彆人的心事不是她的專長，她對米卉的感覺不錯，可是她們畢竟還不算熟，伸手打算關燈，卻被米卉出言製止了。

“這個上鎖的小盒子是乾嘛的？”米卉從自己那邊的床頭櫃裡掏出了一個‘斑駁陸離’的小盒子，“哪個垃圾堆裡掏回來的？”

垃圾堆裡？！掏回來的？！

蒼蒼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臉皮原來薄如蟬翼，雖未紅到熟透，可也難得地出現了胭脂水樣紅暈。

米卉手裡的那個小盒子具體的名字叫黃楊木填漆金戧金梅花古董盒，隻可惜，這是個贗品，而這個贗品正是蒼蒼這個冤大頭去買回來的。

差不多半年前的某一天，蒼蒼一大早起來就發現房子“鬨鬼了”——整個公寓但凡明顯的角落，都係了長紅布條，所有的布條上無外乎這麼一句話：

今天我生日，送我禮物！ 佑

前幾年曾播過一部愛國電視劇《紅幡》——女主角在電視劇最後乘坐小舟遊蕩在西塘的流水之上，漫山遍野都是她為男主角張掛的紅幡，最終男主角就是在這些紅幡的招徠之下平安回到故裡，與女主團聚。

前段時間在某個台重播的時候，荀善佑恰好看到了這最後一個場景，半真半假地問蒼蒼說：“你說這紅幡真有那麼神乎嗎？要真有，我也去掛個漫山遍野給你，連魂都能招回來，我就不信招不回你這顆飄忽不定的心。”

蒼蒼的回答總是極煞風景的，“幡是招死人用的！”意思就是，等我死了，你再招不遲。

可是蒼蒼沒想到，當日的一句玩笑話，荀善佑竟然真地付諸實踐了，隻是不是當初設想的漫山遍野，紅幡被紅布條取代了，目的也隻是為了提個卑微的請求。

就衝著他半夜三更不睡覺，就為了製造這個‘壯觀’的場麵，蒼蒼最後還是很認真地為他買了生日禮物。偏偏她從來就沒有送人禮物的經驗，更彆說，還是送給一個男人。

襯衫，領帶，手表，錢包，袖扣……這些東西，好像都適合，又好像沒一個適合。

蒼蒼從一大早就開始坐上了環城公交車，車上的乘客換了一撥又一撥，唯獨她霸占著靠窗的一個位置，一直從太陽訕訕地滾上地平線，到它慵懶地當空懸掛，最後蒼蒼終於在一個人煙稀少的站點附近下了，走進了一家古董店。

荀善佑的書房有個八角形的多寶格，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帶件古董回來擺上去。

也不知道是真正對此鐘愛至極，還是僅僅隻是為了顯擺顯擺，好在親朋好友中間掙個臉麵。但是不管出於哪種原因，送古董總不會錯。

可是蒼蒼哪裡能‘對付’得了這些少則幾百年，多則幾千年之前的東西，看著都是老的，摸著都是糙的，聽著沒一個不好的，價格也沒一個不高的。

最後，那黃楊木填漆金戧金梅花古董盒，是她實在招架不住老板的三寸不爛之舌，已經雲裡霧裡的時候，瞎眼隨手一指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