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善佑!”
人未到,聲先至!蒼蒼鮮少有這樣匆匆忙忙的時候,所以她這一喊使得原本房裡的吵吵嚷嚷一下子就轉作了鴉雀無聲。
就像是快門驟按,抓拍下來的定格鏡頭——
米小卉的左手撐在餐桌上,惦著倆足尖,探腰到對麵,右手上的筷子正垂涎一塊賣相極佳的糖醋排骨。
可是米小卉的右手食指正和另一雙筷子抗衡,而那筷子的主人正是自稱是蒼蒼的靠山的辛曦珺,曦珺的表情憤憤的,可卻不是對著米小卉。
而是她發現她和米小卉鷸蚌相爭的時候,被荀善佑這個漁翁得了利,善佑正堆著一臉得意和竊喜,往嘴裡塞著他趁亂拿下的一塊糖醋排骨,還沒來得及細嚼,被蒼蒼一喊,一嚇,一心虛直接就囫圇吞棗了,好死不死那塊糖醋排骨裡那塊不大不小的骨頭,堪堪卡在了喉嚨口。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善佑的臉竟像是上了一層紫紺色的蒙版。
蒼蒼在叫善佑的時候,正準備換鞋,看著他投向自己的目光由一開始的驚訝漸變為最後的求助,那兩隻蓄水池似的眼睛可憐巴巴的,不禁心念一動,轉向一旁的飲水機前胡亂接了杯不冷不熱的水送過去。
“做賊心虛!”
善佑隻想著趕緊解決自己現在的窘迫,自然是沒有聽到蒼蒼的小聲嘀咕,就算是聽到了,以他現在這副樣子估計也沒力氣反駁。
“老大,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來點醋吧!”辛曦珺說著,“啪”一聲把自己做糖醋排骨剩下的那個醋瓶子往善佑麵前一擱,本來嘛,溫柔從來就和她沾不上一點邊。
不過曦珺好歹也算是好心,卻隻招來了善佑的一記白眼,丫頭,我卡的是骨頭不是魚刺,喝一缸子醋都不見得有用,你有點常識行不行?
老大,是你有點常識行不行?醋沒用,水就有用?情人眼裡出西施,情人送的砒霜也比彆人送鮑魚魚翅可口,醋擱這了,愛喝不喝!
“妖精,我有事先走了,本來特地給你做的糖醋排骨,全喂了白眼狼!”
話音未落,曦珺看也不看白眼狼一眼,風風火火地就到了玄關,明明就好端端擺在那裡的鞋子,她非得撂倒幾雙,然後從‘廢墟’裡撈出自己的鞋子套上。
曦珺在套鞋的時候,眼角剛好瞟到剛才蒼蒼換下的鞋,正一隻孤零零地歪在角落裡,旁邊伴著的是另一隻腳的女式室內拖鞋,昭示著鞋子的主人在剛才那一瞬間的倉皇。
曦珺盯著這樣一對不倫不類的組合良久,才好似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之前鬆垮下來的嘴角漸漸平緩,甚至有些微揚,將剛才被她橫掃了一遍的玄關重新整理了一遍,才真的拎包走人。
“咳咳……”
曦珺說地沒錯,水其實比醋更沒用,善佑狠命咽了幾口口水,才總算是將那塊骨頭吞了下去,其實與其說是吞,更真實一點應該是,骨刀順著食管壁一路叫囂著,劃著細口子,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入了胃。
“蒼蒼……”善佑剛叫了一聲名字,下麵的話還沒出口就已經被蒼蒼從椅子上拽起來了,“誒誒誒,乾嘛乾嘛,我自己會走,我自己走……你走路怎麼一高一低的……”
經他一提醒,蒼蒼才算是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左腳穿著高跟鞋,右腳套著拖鞋,而自己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去你的書房!”說話間,蒼蒼已經把鞋子脫了個精光,赤足走在原木地板上,聲音幾不可聞。
“你在找什麼?”善佑心驚膽戰地看著蒼蒼踩著椅子在自己的多寶格上翻來倒去,也不知是擔心人多一些,還是擔心他那一摞摞鈔票換回來的古董更多一些,奇怪地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對古董感興趣了?”
“我在找一個小簽子,我以前看到過的!”蒼蒼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什麼小簽子?你先下來!”善佑好笑道,“我這正主就站在你跟前,你不問我,自己在那裡瞎忙活什麼啊?”
蒼蒼一想也對,從椅子上下來,憑著記憶向善佑描述道:“就跟書簽差不多大小,上麵具體畫了什麼我忘記了,右下角有個黑色的圖章,上麵是一個變形的‘憶’字,你有印象嗎?”
“變形的‘憶’……”
“對,回憶的‘憶’,我在這裡見到過,你把它放哪裡了?”
蒼蒼光顧著問簽子的下落,而將善佑那一閃而過淡淡憂愁忽略的一乾二淨。
趁著蒼蒼還沒來得及回味的時候,善佑已經將那情緒壓在了最底層,永不見天日,臉上依舊是他慣用的玩世不恭,“哪裡有這樣的簽子,這個房間哪塊地板下麵駐了幾個洞我都清楚,我怎麼不記得有這樣一個東西。”
也不等她細究,直接轉換了話題,“你今天不是去林家老宅了嗎?怎麼,該不會是吃閉門羹吃傻了吧,回來就開始胡言亂語了!”說著,善佑還特意將手放蒼蒼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沒燒啊,怎麼也說胡話了!”
蒼蒼略微偏了偏頭,躲開他滾燙的掌心,早該習慣的溫度,卻不知在什麼時候總讓她產生退縮的念頭,“沒吃閉門羹,我進去了!”
“真的假的啊,”善佑沒怎麼留意她的小動作,隻是對她的回答納悶道,“我找人盯梢盯了那麼久都沒動靜,你一去就能進去,那倔老頭是你親戚啊!”
蒼蒼認真地點了點頭,“他說我是他親戚。”
善佑看著她那老實樣,忍不住就笑了,“見過好騙的,沒見過你這麼好騙的!”
“那老頭是不是一副色迷迷的樣子?是不是一看到你就兩眼發光,張牙舞爪,餓狼撲虎?”善佑裝腔作勢著呲牙裂嘴就朝蒼蒼‘撲’過去。
“無聊!”簡簡單單兩個字便使他的懷抱狠狠落了空,而人已經快到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