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染垮著臉從辦公室出來,走回工位。
李森然並沒有為難她,可她還是有點失落。
為自己對付倩茜的毫無保留傾囊相授不值,她至少該和自己通個氣。
肖楚林看她雙手撐著臉發呆,滿麵愁容,開口道:“顏律師,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然後就說了一個巨冷的笑話,比他這句突如其來的搭話更冷。
顏染反而被逗笑了。
“陪我下去吃個關東煮吧~”
心情不好的時候,顏染總是喜歡溜到樓下便利店吃一杯關東煮。
肉丸、魚蛋、竹筍、海帶,混合著熱氣騰騰的香辣底湯,滿滿一杯下肚,整個人都會暖起來。
“你也來一杯吧。”顏染笑著對肖楚林說。
肖楚林剛想擺手說自己吃不了辣,顏染已經對收營員開了口:“他要原味湯就好。”
肖楚林不自主地睜大了眼睛,正對上顏染側過頭來的笑顏,眉眼彎彎,已不見剛才的失落。
“你不愛吃辣,對麼?我記得上次在拉麵店你跟店員說不要辣椒來著?”
沒想到這麼小的細節,她居然還記得。
“嗯。”肖楚林抿著嘴點點頭。
顏染帶過很多實習生,想要做律師的法學生,大部分都是比較活潑開朗的,至少在一開始,裝也要裝得熱情健談。
這似乎成了律所職場新人公認的首選人設。
肖楚林顯然與之背道而馳,他有著與背景、年齡不相符,卻和長相很貼合的氣質——禮貌、乖巧。
顏染不知道這樣形容一個男生合不合適,但這確實是自己對這個男孩子的最大印象。
就是因為這種格格不入的氣質,使得顏染對他很好奇。
她問了肖楚林很多關於他個人的問題,比如為什麼來實習,將來什麼打算,什麼星座,有沒有女朋友。
開始還像是一個帶教律師問的正經問題,問著問著就越來越八卦了。
不過肖楚林似乎並不反感,他端坐在對麵,手裡關東煮也不吃了,總是先低頭思考幾秒,再像論文答辯一般認真回答。
“你長得這麼帥,又這麼優秀,就沒有女孩子喜歡你麼?”顏染真心地發問,鹹魚如顏染,卻最是慕強。
“可能是有吧,但是我……”肖楚林當然不可能沒有追求者。事實上,從大一到研二,他收到的告白不比取得的獎項少。
“但是你要求太高了對吧?”顏染點了點頭,自顧自地若有所思:“也是,你這麼優秀,得要多好的女孩子才能與你相配啊。”
顏染忽然想起了岑墨。
從前的他,就恰如此刻的肖楚林,總是人群中最閃耀奪目的那一個,星落凡塵,總有回歸銀河的那一個夜晚。
平凡的自己,或許隻是恰巧拾得,誤以為是蒙塵的寶石,卻不料終究會再次失去。
她怎麼配得上呢?
“顏律師,你還好吧?”肖楚林以為顏染吃了東西心情已然轉晴,卻看她眉間又湧上一絲愁容,忍不住問道。
“沒事。”顏染有些尷尬。
這些年來,除了睡夢中,她其實已經很少想起岑墨了,或許是那天晚上的群聊,又勾起了深埋在心底的那份遺憾吧。
“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可以和我說說,我……”
肖楚林想說自己可以安慰她或者幫助她,又覺得多少有些自不量力了,顏染多半會調侃他的孩子氣,隻好說:“我嘴巴很緊的。”
“算了,你又不是情緒垃圾桶,我不想把負能量都傳遞給你。”
這是顏染的真心話。
所有人都覺得她沒心沒肺,大大咧咧,永遠情緒穩定,積極樂觀。
殊不知她曾是最愛內耗的人。
岑墨說她就像是沒挑對的芒果,果肉那麼香甜芬芳,可是沒吃幾口,卻發現內裡卻有一個巨大的核,又堅又硬。
顏染無法反駁,至少在與岑墨在一起的那些年,的確如此。
她越來越依賴岑墨,她需要很多很多的肯定和鼓勵。
但她似乎不懂如何表達,話到嘴邊,總是以一些撒嬌、抱怨、吐槽開頭。
起初岑墨對她百依百順,甚至像是看到烈日下唯一一片陰影一樣,覺得那是堅強的顏染,向他展示的獨一無二的脆弱。
他倍感欣喜,加倍珍惜。
可是再璀璨的珍珠看久了也會失去光澤,脆弱的情感釋放久了,難免令人壓抑和疲憊。
後來的後來,岑墨對她說:“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沒人能永遠當你的情緒垃圾桶。”
是啊,他原本就是愛她小太陽的一麵,又怎願忍受陰雨連綿呢。
“我願意當你的情緒垃圾桶。”肖楚林篤定地看著她,真誠的語氣仿佛在訴說一段堅定的諾言。
“真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非常樂意,也許你覺得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實習生,沒有必要跟我交心,這我理解,但對我來說,你是很重要的人,如果你願意,我隨時可以接收你的負能量。”
顏染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這般少年氣的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