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染才剛從窒息的情緒中喘過一口氣來，卻聽見敲門聲又響起，心理防線終於被衝破，手指一卸力，凳子便從手中滑落，“咚”得一聲砸到了地上。

凳子輕輕彈起幾公分，有一個角磕在了顏染的大拇腳指上，生疼。

顏染的眼淚唰地一下奪眶而出，自己也分不清是疼的還是嚇的。

“染染，你沒事吧，染染。”

是肖楚林。

他聽見裡麵有動靜卻得不到回應，也慌了神：“染染，你還好麼？”

他一邊喊一邊急切地敲門。

顏染聽見是肖楚林的聲音，回了神，強忍著腳趾的疼痛挪了兩步去開門。

走廊裡昏黃刺眼的燈光透過門縫打到顏染濕潤的瞳孔上，肖楚林焦急的麵目在淚水中模糊，顏染感到一陣眩暈，膝蓋一軟便要向下倒去。

肖楚林急忙托住她，下意識就想將她抱起。

顏染努力提起一口氣，撐住肖楚林的肩膀，堪堪站住。

她用手臂抹了抹眼裡的淚水，借著走廊的燈光踉踉蹌蹌地向廁所走去。

“啪”

肖楚林摸到牆上的開關，屋頂的日光燈應聲亮起。

他轉身把門虛掩上，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

洗手間裡有嘩啦啦的水聲傳出，隔著門聽不太真切。

肖楚林不知道顏染在裡麵做什麼，是不是用水聲掩飾哭泣的聲音。

他也不問，隻是靜靜地站著，等待顏染自己消化情緒。

過了足足有五分鐘，顏染才從裡麵出來。

她的眼睛紅紅的，像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臉上的淚痕已經收拾乾淨，氣色也恢複了一些。

“不好意思啊。”顏染有些尷尬。

“你沒事吧？”

事情發生的時候，肖楚林已經在樓下躺下了。

休息室的空調也許是太久沒用了，根本不起作用，肖楚林脫掉襯衫，換了一件灰色的背心。

三十多年的老樓，隔音並不太好，起初肖楚林聽見敲門聲，以為是工廠僅剩的一條產線上的工人下班回到了宿舍。

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太對勁，直到那人開始咒罵，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穿上拖鞋就直接衝了上來。

上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到走廊的儘頭了。

“沒有，好像是有人認錯房間了。”顏染搖搖頭，可是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肖楚林環視了一圈，屋子裡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兩張床一張凳子，隻有一個掉了漆的木質寫字台。

他想了想，用力把寫字台拖到了門邊，調整了一下角度，與門平行，留下一道僅一人可過的縫隙。

他走到門邊，對顏染說：“一會兒我出去之後，你把寫字台用力推到門邊頂住。我下去了就給你打語音，你把手機充上電，晚上就不要掛了，有事你就喊我，我馬上上來。”

他的表情很溫柔鎮定，像是在交代一件很平常的工作，但是語氣中還是能聽出幾分不安。

顏染點點頭，卻在肖楚林轉身離開的時候後悔了：“小肖！”

她遲疑了一下，心中有幾分猶豫，可最終還是敗給了內心的脆弱。

“要不，你留在這裡吧，我……我還是有點害怕。”

肖楚林沒有拒絕，如釋重負一般長舒了一口氣：“好。”

然後，便去樓下把自己的行李搬了上來。

顏染再次關了燈，脫鞋，在靠窗的單人床上和衣臥下。

肖楚林在靠外的那張床上，背對著她，麵朝門口坐著。

往日筆挺的腰背微微彎著，手肘放在膝蓋上看手機。

“小肖。”顏染叫他。

肖楚林立刻將手機鎖屏，挺直了身板：“是不是手機屏幕亮到你了？我不看了。”

“沒有，你也躺下睡吧。”

像是得到了準許一般，肖楚林這才慢悠悠地躺下。

夜，又恢複了靜謐。

月光透過洗得發白的窗簾，在斑駁的花紋上勾勒出一個銀盤。

顏染看著看著，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夢裡，她在空曠的廠區裡迷了路，有黑影在背後追她，她撒開腿拚了命的跑，就在快要被追上的瞬間，撞進了一個懷抱，堅實而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