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瀟最近覺得班上很不太平。
先不說自己一個以及死去的人以地縛靈的形式留存於世,隻是代價是死前一段時間的記憶。
彆人看不見他,自己又離不開半個二樓範圍隻能每天和生前一樣蹲在教室裡上課、沉睡。
聽到同學們的聊天才反應過來,偶然對上眼的白天時不時在校園裡作祟、夜晚便不見蹤影的怨鬼,竟然是在自己之後遭到霸淩過世的同班同學。
似乎因為對方過於強大的怨念,滋養了同樣過世不久的李恒瀟,他才得以重新看到熟悉的世界。
不過,隨著對方怨氣不斷壯大,李恒瀟也覺得自己快要趨向殺戮暴虐的一邊,隨之加重的是意識剛恢複時便伴隨著的間歇性頭痛。從一開始的每隔三天的發作,到前天開始每天不定時的陣痛,要不了多久自己便會失去耐性,墮落成和她一樣的怪物。
每每頭痛欲裂的時候,李恒瀟總感覺自己遺忘了什麼重要之事,關於自己的,關於躁動的女鬼,和……
和誰來著?
他是想,找到誰?
班上公認最漂亮的女生今天是和那個長得像四十歲的轉學生一起進來的,那兩個打扮誇張了年輕轉學生看起來和他們有很大的矛盾,雙方一見麵幾乎要打起來。
長相相近的雙胞胎姐弟也不安生,弟弟一直盯著挽著轉學生進來的女生,眼裡的憤怒與懼怕顯而易見,看來昨天下午轉學生的出手確實起到了威懾作用。
姐姐似乎也沒有過個好夜,一如既往在班主任的課上抬杠嗆聲,時不時將目光投到置身事外的校霸,後者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因為轉學生一到學校,就表示了自己對校霸的信服,晉升為小弟。小弟之間的矛盾,需要他們自己去調節,校霸一直是這麼處理的,這也是他校董父親一直教育他的。
李恒瀟懶得蹚這趟渾水,他小心翼翼從後門溜出來放風,全然忘記已經沒有人能看見自己了。
耳邊響起了某人上樓的動靜,李恒瀟本不在意是誰,可熟悉的聲音一下子抓住了他放空虛無的注意。
踏上最後一節台階,他一步一步朝李恒瀟走來。
耀眼的日光斜斜照進走廊,年寒英像是披著半身朦朧的金紗,奪目的陽光衝散了他的五官,李恒瀟愣神注視著對麵一張一合的嘴,全然不能理解他的話語。
“終於找到你了,李恒瀟。”
“現在我們來聊一聊你的願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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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幫助炮灰NPC完成遺願,本以為這對事情來龍去脈已摸得七七八八的年寒英會是小事一樁,可沒想到大的在這裡等著。
“我在確定一下,你說因為日漸嚴重的頭疼導致你記憶缺失的部分逐日增多,你也想不起來有什麼想要完成的願望了?”
難怪昨天見麵時還義正言辭地讓自己不要多管閒事,今天就一臉懵逼地任憑他輸出,年寒英似乎切身體會到那痛不欲生的疼痛,如果連本人都想不起的願望,他又該從何下手協助呢!
“我還是有點印象的!”李恒瀟拉住幾次抬起放下按壓太陽穴的手的年寒英,“我應該是想要,拯救某個人。”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問題是……”除此之外呢?
就算救出了陷入瘋魔的王麗蓉,李恒瀟之後的打算是什麼,會是和她一起完成複仇,或者就此離開,轉世投胎?
可能性太多了,他必須從原主人那裡得到基礎的走向,才好根據已知、未知的信息,共同打造一個結局之外的結局。
為了拯救李恒瀟,為了拯救他自己。
年寒英頭痛之餘,留意到李恒瀟的惴惴不安。若是沒有先前筆記帶來的衝擊,自己可能順理成章地認為李恒瀟本身是個標準的被欺淩者的形象。
怯懦、膽小的性格,優異的成績和嬌小纖細的體格,每一項幾乎都貼合他自顧自下定論的受害者群體。
僅僅是一點時間的記憶,竟然能將整個人的性格改變得如此徹底,這其中其他的差錯究竟是哪裡。
年寒英安撫走眼裡充滿慌亂的李恒瀟,自己則光明正大地走進八班對麵的房間。
現在是上午第四節課,沒課的老師們早早選擇去食堂解決午飯,留在辦公室的幾位也都忙於手頭的工作,並不在意是誰進來了。
依照昨天下午從本人口中撬出的信息,他徑直走向林宇鵬的工位,全然當作是自己的電腦在操作。
年寒英敲打著鍵盤,回車帶來的信息明顯超出他的預料,輸入的動作時緩時停,手指的停頓不代表思維的停滯,隨著停頓的間隔越來越短,他的眼神越發明亮透徹,幾乎要掩蓋住終日不掉的黑眼圈。
顯示屏上每一個跳動的字眼無形中化成星羅棋布的圓點,年寒英腦內已有無數個類似的光點繪製出的邏輯和因果,數十個大小不一的齒輪組合拚接成整個事件裡至關重要的節點。
等到它們一齊轉動。
一切便會引刃而解。
怪不得先前的邏輯感覺前後相互掣肘、生硬,原來小小一處改變,整個事件的看法也會大相徑庭。
年寒英投入的心思過多,幾乎是完全沉靜在自己思考的空間內,到就連身邊座位的主人回來了也不得而知。
“年寒英同學?”
郭曉姝一臉疑惑地看著雙手在鍵盤上飛舞的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不是林宇鵬老師的座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