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重啟(1 / 2)

年寒英口中的配角,自然是他們這些外來者。

“先手要有強控、眩暈一類的道具,為的是能壓製住進入狂暴狀態的王麗蓉,她昨日下午才吃了一個倒黴蛋,戾氣和怨力都有所長進,恐怕是一上來便會逮人追著撕。”

“最糟糕的情況,是她已經進入到不分敵我、神智全無敵狀態了。”

“不過要真是如此,我們這邊也有觀測預兆,李恒瀟目前為止都還能正常溝通,看來還沒進入二形態。”

施文斐回想起下午左明冬交代的戰術,和約定好的那樣從陽台衝進室內,拋出從黃儀那借來的馬卡龍色手鏈。

哪知原本應該陷入瘋魔的王麗榮像是感知到身後的威脅,頭也不回地伸手向後一接,手鏈如預想的那樣纏上了她,“啪嗒”一聲從接口處斷開。

順著滑落的血液,斷了線的手鏈如飛蛇一般漫遊至王麗蓉的半個身子,將她裝飾成誤入娃娃機的血腥人偶。

可珠串纏身的王麗榮並沒有和昨天一樣被纏著腳步,相反,和昨日被年寒英澆了個落湯雞一樣,她隻是頗為好奇地撥弄這小清新的玩具,「蛇珠」的禁錮性在她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意識到身後的施文斐是來阻止她的人,王麗蓉周圍的怨氣濃鬱幾分,鮮血的氣味幾乎要沿著鼻腔湧入肺中。

就在她將要調轉方向,和施文斐拚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一道留存在記憶裡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在的處境。

“麗蓉!”

一腳將趁亂想爬走的董龍踹到王麗蓉腳邊,朱玲顧不上對麵那人周遭的血汙與傷口,小心翼翼地站到她麵前。

少女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企圖喚回飽經折磨的友人的理智。

朱玲試探性伸手,見王麗蓉沒有殺意,上前靠近幾步,幾乎是和她麵對麵的距離。

也許是熟悉的氣息讓王麗蓉想到了那段身心俱疲的回憶,也許是幡然醒悟已是陰陽兩隔的壁壘,在朱玲的指尖將將觸碰到她一刻,王麗蓉嘶吼著推開了麵前遲來的手,朱玲像是被車正麵撞倒一番,強勁的衝擊把她衝出幾米之外。

朱玲癱坐在地,刺痛的腳踝、擦傷的臂膀無一不提醒她眼前的危險。

可她全身暫時脫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血手捅穿了腳邊人的小腹,像提著肉串般輕鬆地舉起了痛到昏厥的董龍,再重重地砸向水泥地。

這一擊幾乎要了董龍整條命,他的脊椎以接近對折的角度固定住,隻不過向外翻折的。

王麗蓉以殘暴的手段玩弄著早已失去意識的董龍,辨彆不出歸屬的血塊飛濺到朱玲腳邊,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告訴自己,好友一步步正在走向自己陌生甚至畏懼的存在,朱玲實在克製不了自己臉上不露出“害怕”的神色。

即使已經做好視死如歸的態度麵對今晚的危險,可真當死亡的氣息濃濃籠罩在她心頭時,朱玲還是忍不住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身後已是空無一人,禿頭男早在王麗蓉登場的一刻就自己一人逃命似的跑走了;奇怪的是郭曉姝,平日裡那麼關心學生的一個人,如今卻神神顛顛地追著禿頭男離開了;饒淼既是害怕,也是為了跟著郭曉姝,匆匆離開的寢室。

驚覺到王麗蓉丟下不成人型的董龍,朝著自己走來,那居高而下的血瞳裡,滿是冰冷徹骨的寒意。

朱玲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極度的恐慌壓迫她的神經,導致她眼前似乎出現了另一個身影的幻覺。

李恒瀟穿著他那身永遠發白的校服,褪去生前的鬱氣和壓抑,他的背影像事發前那樣筆直、孤傲地站在她和王麗蓉之前,沉默不發地融化了少女內心撕心裂肺的恐懼。

“王麗蓉,仔細看看你眼前的是誰?”

“不要被一時的狂躁衝昏了頭腦,你難道願意目睹親手殘害一直站在你那邊的好友嗎!”

王麗蓉歪了歪頭,顯然不認識眼前的膽大之徒。

正當她打算不管不顧打上一架的時候,麵前那人的五官像是高溫烘烤下的蠟燭一般,融化成大小不一黑白方格組成的一整張臉。

那一個個隨機生成的方框仿佛是蠕動的生命,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頻率恣意妄為地改變自身的大小顏色形態,深淺的交替像是腦海內無意識夢鄉的儘頭。

縱然王麗蓉僅對視了幾秒,也快要被拖入那種無止境、無自主的團體內,艱難地找回自己的意識後,她驟然驚醒到自己身在何處、眼前之人是誰。

李恒瀟無聲地凝視著她,無機質的雙眼裡,清晰地倒影出王麗蓉不人不鬼的慘樣。

認清自己現在的模樣,王麗蓉收斂了周身幾乎要令人作嘔的血腥,回以平靜的態度。

“而且,就算要報仇,也應該找全對象在下手吧。”

“要是這樣下去,還沒殺到BOSS麵前就理智全無,變得隻知道殺戮了,這也不是你自願化鬼想換來的結局吧?”

李恒瀟的話讓王麗蓉有些不寒而栗,自己生前最後的孤注一擲竟然被他一語道破。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阻止我?”

除了有關饒淼的問題,李恒瀟生前還算是標準品行端正的好學生,與董龍他們的小團體也頗有矛盾,自然不會不管她屠殺報仇的計劃。

“所以說我不是一有能力就來了嗎,不過我先聲明,我是不介意王麗蓉你複仇的,隻是為了讓你更好的複仇,來幫你的。”

什麼?

幫她來的?

李恒瀟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啊,正好他們也回來了,大家坐下來一起好好複仇吧。”

“李恒瀟”扶起脫力的朱玲坐到床邊,安置在VIP席位上的朱玲同樣不可置信地端詳著身邊人。

眼前這個看到五花大綁的饒淼、卻還笑著正歡的人根本不是李恒瀟!

正是如此。

施文斐在第一波進攻失敗時,當機立斷原路返回彙報戰況。

與此同時,察覺到陳誌武等人的逃跑動靜,左明冬主動拉著黃儀出去捉人,故意留下年寒英和腦袋不太靈光的施文斐兩人上演“沒頭腦和不高興”的捉鬼限定版。

“這家夥留給你糊弄了……是嗎?”

“何等心大,要是一個閃失雙雙死在女鬼手裡可如何是好?”

年寒英鬱悶地想著,好在他先前預想的方案還能用上,假模假樣地問施文斐借了一點道具,他便隻身前往隔壁戰場了。

“你才在王麗蓉麵前刷過仇恨,再去要是被集火我可救不了你。”這樣的半威脅也就隻能騙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重頭戲在年寒英和李恒瀟下午的試驗上。

“讓我附身你?”李恒瀟不解地問道,“雖然我快沒什麼力量了,但總歸對你有傷害的吧?”

“這點小傷,沒關係的,隻要讓彆人乍一眼能認為這具身體是‘李恒瀟’而不是新來的轉學生就可以了。”

“這不是附身可以做到的吧……”

“臉什麼的我們可以解決,重點是神態、語言習慣這類的 ,到時候總不能你說一句我跟一句的鸚鵡學舌吧?”

李恒瀟像是被說服,又像是被蠱惑,眼前的年輕人許諾的結局過於美好,即使有所懷疑,日漸稀少的記憶也迫使他做出最後的選擇。

他雙手搭在年寒英肩上,透明感從指尖蔓延到全身,最終整個人消失不見。

年寒英晃晃腦袋,並沒有小說中那樣“動彈不得”、“意識飄忽不定”的描述,相反,他很明顯地感覺到體內傳來的異樣感,像是領地被外來人侵占的冒犯和焦躁。

他眨眨眼,不知從何發落那種被觸忤的反感。

年寒英試著強行抑製住自己的感官和身體的控製,腦海內一道熟悉的聲音分走了他的注意。

「你是想讓李恒瀟暫時掌權嗎?」

「本來現在還不是時候,但看在你這麼不要命的份上,這一次就原諒你了。」

6442似乎對這具身體做了什麼手腳,年寒英隻覺得自己視線一花,回過神來,視野高度、下意識的小動作都有所改變。

第三次收回摩挲袖口的手指,年寒英抬頭與窗戶裡的“自己”對視,那張臉不再是自己白嫩到去當小白臉也沒有違和感的模樣,陌生的五官甚至讓他也感到不可思議。

“年寒英?現在可以了嗎?”

“嗯,很成功,這身體各種程度上都變成了‘李恒瀟’。”

現在,頂著李恒瀟臉的年寒英興致勃勃地看向被丟進來的郭曉姝和饒淼,下午體會到的他人的習慣似乎在他身上早已煙消雲散。

年寒英習慣性摸了摸下巴,這是他在思考措辭時的慣例標誌。

“郭曉姝老師,你對眼下的情景沒有什麼話想說嗎?”

目前來看,王麗蓉已經清醒不會再到處作祟,剩下的遺願就隻有……

“無可奉告。”

和平日裡那幅偽裝出來的柔聲細語不同,冷冰冰的惡意是場上每一個人都能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