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 出殯(2 / 2)

“會合?哈,人都見不著你讓我怎麼會合?”

「馬上就來。」

一場爭論從源頭胎死腹中,左明冬還納悶係統說的“馬上”是明天還是下周,隻聽彎繞曲折的洞穴深處,傳來一聲清脆巨響。

聽上去是額頭磕到岩石的響聲。

心有餘悸地敲敲手邊的岩塊,左明冬上前扶起突然出現的隊友。

年寒英身上也是入鄉隨俗的蒼青色短打服,才一會兒沒見,頭發已經長到能掃過大腿了。

他左手扶額,右手撐地,像是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被迫追贈了一款頭槌服務。

腰間手製的破破爛爛的腰帶,似乎是主人特意為了佩劍留出的空檔,除去一環已經有主的佩劍;另一環仍然是孤零零無主的可憐模樣。

“這是副本裡的特殊裝扮嗎?比起這個……”

左明冬留意到年寒英漆黑的雙眼,準確來說,是他原本誇張到不可思議的黑眼圈應該存在的部位。

如今那裡卻是白皙無垢,不見昔日一分猝死相。

正因如此,年寒英原本那鬱氣繚繞、命不久矣的氣質搖身蛻變成“長得可以,但有點智障”的真相。

這個副本還自帶去黑眼圈功能?

左明冬大喜,要是將這個消息傳出去,豈不是能引來眾多熬夜愛好者的追捧,自己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年寒英緩過不適,眼前的環境分明是昏暗的洞穴,可他就是莫名地,能看清室內的所有——包括對麵俊美少女顫抖的身形和錯愕的神情。

回過神再細究那份驚訝,卻發現她早已恢複正常,隨意擺弄胸前兩條馬尾。

“你,叫什麼名字?”

年寒英自從進入這個副本,心跳幾乎一直都沒有平緩片刻,鼓噪如雷的動靜僵化了他的思維,否則也不會一頭栽在對他而言那麼惹眼的石塊上。

“桂行香,桂花的桂,步行留香的行香。”桂行香先是低聲介紹自己。

很快,她的神采飛揚再次浮出水麵,“先說好,不知道你是怎麼繞過我們跑到山洞裡麵的,但看我的時候眼睛注意一點。”

“小心不要愛上我哦~”

“不會的。”

年寒英狠心回絕了少女的自戀表演。

他昨晚還在擔心自己應該如何跟進副本裡來,左明冬那“利用連接道具傳送”的設想固然有理,可他也不清楚自己在黃泉的身體究竟管不管用。

說到底,他為什麼能在「黃泉」行走都是個問題,6442不是隻把自己“偷渡”到了副本裡嗎?

對比兩方境地下軀殼的體感,年寒英隻能得出“6442手藝真好”的無營養感慨。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依靠副本現成的NPC數據,就能捏成一具與年寒英本人相差無幾、甚至是一模一樣的身體,不可謂是“巧奪天工”嗎。

至於6442提及的“NPC般的身體素質”和“一命通關”諸如此類限製條件,怎麼說呢……

不太有真正的威脅感,雖然是和自己小命掛鉤的存在,他還是揮不去那漠不相關的冷漠和距離感。

終於因為過多的好奇心把腦袋整壞了嗎?

總之,看似應下左明冬的提議,實則這幾天年寒英一直在嘗試叫魂6442。

包括但不限於的手段有:心裡連喊一百次6442、設鬨鐘半夜奪命靠、威脅再不出現就主動去「察查司」投案等。

雖然都沒有成效。

不過幸好左明冬的提案還是靠譜的,在他載入遊戲後,年寒英原本等的有些無聊,想去廚房找點吃的。

推開門,已經是昏暗幽深的山洞了。

至於衣服和頭發,他倒是沒有在意。

之前是COS了一把高中生,現在就是古代大俠。

看來黃泉的人都很喜歡COSPLAY嘛!

“6442?怎麼進了副本還是失蹤人口?”

「叫魂呢你。」

熟悉的,帶有鄙夷的聲音驀然響起。6442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真,像是跳轉了數個媒介傳播到年寒英耳中的模糊雜音一樣。

「上次副本的獎勵已經塞你兜裡了,記得翻開衣襟。」

「以後你就用這個進副本,彆讓人家再花冤枉錢了,明冬的錢也不是白來的。」

「是男人,就給我賺錢給對象花!」

「當然你要是真的被包養就算了,記得洗乾淨一點。」

「至於這次的任務,你配合左明冬的隨便轉轉,就能找到。」

「不聊了,頁數不夠了。副本裡我可能不太能及時回應。」

無情的6442全然不顧年寒英的想法,零零總總丟下一堆爛攤子又自顧自地走了。

總有一天,他要狠狠拽著6442暴揍一頓。

現在還是跟著左明冬一起充當護花使者,護送被綁票的小姑娘回家。獎勵什麼的,還是等隻有兩人的時候再一起探討。

就是動身不久,年寒英安分不得的好動性子得到了七分滿足。

“這裡還有蛇結?還不少呢,蛇和蛇結都。”

“那是什麼?好漂亮的海棠。”

“說起來現在是什麼季節?這裡花真的多,但怎麼梨花和繡球能同時開花?”

剩下的三分歸功於實在忍受不了不停詢問出手製止的左明冬,後者拽著年寒英的衣領,把人重新拖回自己身邊。

怎麼像一沒看住就撒野亂跑的哈士奇?

“這不就是春天應該有的特征嗎?百花齊放,千樹皆種,萬物繁衍。”

本地的桂行香倒不覺得奇怪,一路上她都沉默少言,更多的是緊緊盯著年寒英胡鬨的背影,終於開口問道。

“這位也是……界外的?”

“算是吧,畢竟是從外麵來的。”

交談幾句,眼熟的建築已重見蹤影。“春來鎮”的名號果真沒有叫錯,即使是第二次入城,左明冬忍不住追隨被鎮上鬱鬱蔥蔥的綠色。

追隨到一半,他倒是注意到上一次入城時沒有在意到的地方。

一是來往如梭的行人中,不少人身上或多或少佩戴著葉形配飾,或是懸掛腰間,或是斜夾鬢邊。

二來……

年寒英總覺得路人的目光有些過於熾熱。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古色古香的小鎮上,突然冒出來穿得傷風敗俗不倫不類的家夥,是人都會多看幾眼。

他瞥向身旁的左明冬,一向自信爆棚的臉上也流露出幾分疑惑與不自在,想必是不習慣彆人那種看詐屍之人的目光。

一會兒問他有沒有自己能穿的衣服吧,兩個詐屍的總比一個詐屍的好。

年寒英自覺做出太多犧牲,他將目光重新落至行色匆匆的路人上,或者說,他們的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頸處,純黑的眼瞳不見一絲波動。

“到這裡就可以了,我接下來還有其他要事,不煩勞二位了。”

“有緣再見吧。”

“不過,也不要為了見我假裝偶遇哦,這種小手段我見的多了去了。”

格外消沉的桂行香似乎是回到鎮上找回了情緒,甚至恢複了初見時沒品的自戀。

年寒英倒是對桂行香的話沒多大反應,好像早就習慣了一樣,搞得隻有左明冬一人覺得應付不過來。

不過就算桂行香三句不離自誇,他還是要把人留下來,至少要問一下其他事。

不等他構思問題,三人的注意就被街道儘頭聲勢浩大的人群吸引了。

年寒英極目遠眺:“那邊是有什麼活動?好多人圍在一起。”

左明冬學著年寒英的動作,卻什麼也看不清 。

不過半個頭的身高差,視野區彆這麼明顯的嗎?

異與兩位外來人的好奇和張望,桂行香顯然是了解些內情,隻是她如今緊咬下唇的動作看起來心情低落,他們也不好多嘴,想著靠近一點說不定能看得更清楚。

奈何人群越發稠密,似乎是關乎全鎮百姓的大事,三人在街邊找了個合適的位子,等道路前方的人都歸於兩旁,年左二人這才明白鎮民究竟處於何事聚集於此。

一路上沿邊的白色三角旗隨風抖動,滿天飄落的紙錢訴說生命的逝去,儀仗、紙紮、樂班後,便是眾人目光所在的棺木。

領頭的中年男子肩扛引魂幡,緊皺的眉頭控訴他的悲傷和堅毅。他扛著單薄的引魂幡,一如背著身後的親人,步履沉重到幾乎每踏一步都是一次折磨。

福至心靈間,他似乎是感應到了年左二人的存在 ,怒火直視他們的方向,卻沒有落到一人身上。

中年男子幾乎是仇視著顫抖不已的桂行香,但也僅僅隻有數秒,他便轉過頭去,繼續回歸出殯的隊伍。

年寒英擔心新朋友受到驚嚇,暫時放下心中疑惑,上前安慰桂行香。

相較於先前心情低落,桂行香如今的表現可謂是受到重創。

她眼神飄忽不定,又好像魔怔一樣反複看向不遠處的棺木,指甲無意識戳弄自己的手腕,年寒英甚至似乎看見點點血絲置於血管處。

隊伍已經走遠,可桂行香的反應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劇烈。不等左明冬開口,她主動提出讓兩位留步。

“雖然拜托剛認識的人這種事不太好,而且還是你們兩個。”

“但是我實在,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像是下定決心,桂行香第一次神色凝重地直視年寒英的眼睛。

“請查清我朋友,毛吟燕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