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後,似有淡白金桂無窮碧海浮現黯淡,可不等年寒英分心辨彆其源,視野內的一切色彩自地平線的中心向外輻射褪去,隻留下白茫茫的荒蕪之地。
紛飛飄雪在他眼裡像漫天羽毛,隻是飄落到他臉上時,算不上刺痛的陌生觸感傳達到神識,令他疑惑不解。
這是什麼?
不隻是白色,那移動的色塊從遠方走來,在他認出色塊的形狀所屬人型前,嘹亮的詢問不期而至。
“還有意識嗎?”
年寒英不清楚作為窗口的載體都回答了些什麼,或者說,根本無法回應。
他像是坐在早已倒閉的電影院裡,無聲地欣賞破損的錄像帶。
來者全副武裝,見主角被突如其來的雪崩埋到棺材裡,不由詫異。
“你真的是原住民嗎?那怎麼會不知道大聲喊叫會引發雪崩?”
“為什麼身體感到僵硬?你都凍成冰棍了能不硬嗎!”
“什麼是冰棍?朋友你認真的嗎?39年了怎麼會有人不知道冰棍?還是說冰淇淋你更熟悉一點?”
似乎是主角接二連三的搖頭讓他感到不對勁之處,手頭挖雪的動作不禁放緩。
“都不知道?你到底是……”
錄像到此為止。
影片中除了一方拚命念叨滑稽的台詞,另一個主角全程沒有出場。
但從熒幕的背景看,似乎是主角失誤引發雪崩導致自己被困,機緣巧合遇到了救援。
可故事以外,主角的反應也很耐人尋味。
仿佛是久居深山的道人下山,頭一次目睹到萬花塵世般離奇。
他是從未見過冰雪的稚童,是從未感知寒冷的怪異,是從未涉足界外的旅人。
不,重點不是主角的反應。
而是那位救援者分外耳熟的嗓音。
儘管相處不過半月,可年寒英仍然不會認錯聲音的主人。
左明冬。
而且從他口中的時間點來看,應該是三年前剛剛邁入「黃泉」的左明冬。
為什麼左明冬會在這裡?為什麼他會夢見過去?為什麼……
為什麼他想不起這段回憶?
意識到這是自己消失的記憶,年寒英猛然驚醒。
他似乎是第一個掙脫休眠的玩家,其餘人仍停留在沉沉昏迷裡。
“6442。”
一旦試著回想雪崩的回憶,像有冰錐反複鑿擊年寒英的神識,他不得不強忍劇痛默念唯一的線索。
「總算能理解他們察查司的痛苦了,現在竟然輪到我來處理超遊玩家,這就是“風水輪流轉”吧?」
6442漫不經心的自嘲在年寒英看來,是一種無聲的默認。
“那段記憶是?”
「先彆強行回憶了,把腦子整壞了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怎麼給你解釋呢……越級挑戰聽過吧?原本是屬於小說主角的特權,築基勝金丹,元嬰勝大乘。」
「可你又不是,不對,可你現在的情況不適用於這一特權,以69級的數據強行闖入160級的副本,坐牢頭疼也不例外。」
“原來如此,是我等級不夠嗎……不對,誰問你頭疼的事了!”
“我的記憶!這段突然冒出來的記憶是怎麼回事!”
年寒英抓狂地心裡大聲問道,從他角度能看到,沉睡的左明冬眉頭緊鎖又鬆開,昭示著他將要掙脫強製休眠的狀態。
能與6442直白對話的時間不多了。
「嘖,這個副本就是麻煩。」
「知道了知道了,就把解決副本的獎勵換成記憶如何?雖然算算時間稍微提早了一些。」
「但沒辦法,誰讓我們年寒英是個好奇怪呢?」
“你!”
年寒英正要發作,又聽刺耳的鈴聲再度響起。
午休結束。
玩家們紛紛噩夢初醒般掙紮坐起,左明冬更是拍桌站起,氣喘籲籲地掃視身邊所有喘氣的生物。
“夢到什麼了?”
年寒英一句輕聲問話,像是穩定了左明冬慌亂的心境,他一把抹開額頭的冷汗,瞥一眼田禾故作無事地說:“小事,小事。”
不過是見到惹人厭的家夥後不由夢到惹人厭的過去罷了。
宦鳳麵無表情地擦拭眼鏡,午休開始時的強製入睡讓她臉上多了數道滑稽的鏡框壓痕,不開口時的冷豔氣質瞬間徒增幾抹生氣。
但也僅限於宦鳳安靜如雞的時候。
“剛才是什麼東西?我很久沒夢到那段回憶了。”
“是劇情睡嗎?我還是第一次見。”
黑框眼鏡歸位,完整體宦鳳重出江湖。
[當前任務:放鬆身心,恢複心態,前往康複室。]
[請保持對頤養醫院的信任。]
[請聽從醫囑,堅持服藥,儘早出院。]
嘖,看來副本是熟知玩家會在午休期間夢到不願麵對的過去,或者說是有心安排的?
“看來大家都夢見不好的回憶了?一個還能說得過去,總不能三五個同時夢到黑曆史吧?”
左明冬有意觀察對麵情侶搭檔的臉色,見田禾也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他樂得忘記控製自己的表情。
“但我不懂為什麼要強製我們夢到自己不願麵對的過去?試著給我們心理壓力嗎?”
宦鳳還在揉她的眼睛,五官因怪力擠成一團,分不出臉上神色。
年寒英雖然想知道左明冬都夢見了些什麼,可等他們走到五樓康複區前,都沒想出一個合適的開場白,索性暫時將這部分的好奇心,轉移到接下來的副本。
“說是讓患者選擇自己感興趣的,可我們根本不知道門後都是些什麼訓練內容,怎麼選啊?”
年寒英在幾扇一模一樣的白色大門前來回踱步,說出了眾人心裡的想法。
木質門上,白色油漆覆蓋了原本屬於透窗的玻璃,年寒英好奇地撫上油漆乾透後產生的凹凸不平紋路,卻不料他輕撫的動作也將對應的大門推開。
接著,是所有人都未曾看清的畫麵,刺眼的白光自門內散開,很快占據了所有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