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中) 諸神(2 / 2)

直到剛剛都在奔波於工作的左明冬跟不上他的腦回路,隻得任由他毛茸茸的腦袋埋在肩頭。

“好了好了,發生什麼了?”

腰間的雙臂像是沒有止境地收緊,被勒死前左明冬沒有掙紮,順勢把頭擱在年寒英肩膀,在他耳邊輕輕問道。

年寒英不肯回答,隻是把頭埋得更深。良久才喉頭上下,悶聲道:“累了,休息一下。”

“你小子!”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聽到這個回答,立馬抽出身來,“乾活呢!喬布老人家還等你呢!”

沒有懷疑,左明冬立即相信了他的話。

意識到這一點的年寒英在左明冬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該讓他如何說出口,說自己可能是導致你錯失整場遊戲的原因?

自以為是的補償放到現在看來,也不足以彌補左明冬的一絲損失。

路過一扇普通的窗戶,年寒英自己都被他古怪的表情嚇了一跳。為了不讓左明冬看出端倪,他強打起精神。

事到如今,隻能殺到繆斯麵前把事情問清楚再下定論。

遠在神殿的繆斯此時想的近乎是同樣一件事情。

主神的專屬空間本身就是在神殿領域才有的特例,像祂那樣利用神像將空間偷渡到人間的後果便是變得過於脆弱,以至於話沒聊完空間便碎裂。

好在經此一劫,繆斯得到的遠比一個隨手可得的空間來得多。

之前祂隻是懷疑,現在祂已經可以確定,“利諾斯”身上的氣息來自於……

隨之而來的是新的提問——

直到經過「清洗」後聽令行事的從神敲響空間,繆斯仍然不知答案。

但祂暫時放下疑惑,因為從神帶來的問題在眼下的情況看來更為嚴峻。

“母神在上,叛徒克麗絲打破牢籠潛逃人間,同行的林神泰特一並叛逃人間。”傀儡從神跪地稟報。

繆斯聽聞,不禁按眉質問:“克麗絲不是被我剝奪神力,祂是如何打破禁錮的?”

“是林神泰特,祂不知從何得到「毒藥」接納並謀害了全部守衛,帶著克麗絲直接墮入人間。”

繆斯冷言下令:“都去了人間?那就讓下界的幾位神明注意祂們行蹤,遇到即斬殺。”

剛開始克麗絲還沒有意識到自身的禁錮被拆解,祂隻是感覺纏繞許久的疼痛久違地褪去,仿佛回到了全身充盈著「學識」的日子。

雖然時間不長,可一旦接受過更上一層的熏陶,成神以來碌碌無為的時光仿佛如鯁在喉般難以下咽。

沒了身體上的病痛,噩夢顯得尤為突出,從夢中驚醒的克麗絲發現自己被背在某個高速移動的身影背後,不禁大幅起身。

“呃啊啊哦!你終於醒啦!”

是泰特,但祂為什麼在這裡?自己不是被繆斯發現異常,被關在牢裡了嗎?

意識逐漸回籠,記憶和現狀實在搭不上線,於是祂沒有回應。

而一路上十分擔心克麗絲的泰特見祂醒來卻不說話,下意識以為是某種後遺症,不由停下腳步。

也是這番驟然停頓,讓祂在利用新生的力量兼顧高速移動和隱匿氣息時,發生了疏漏。

眼前的這位有些眼熟的神明便是其中之一。察覺到其他神明的那刻,祂本以為是第十三位主神的競爭對手,打算觀察後再決定是先行一步抹殺還是拉攏,沒想到還能開到大獎。

虛弱到不能行走的叛徒克麗絲和祂沒見過的跟班,從那平平無奇的麵容看來,不過是默默無名的小神,誇張些也不過是大神明的從神,對祂下手可能要考慮其追從的神明。

可主動幫助叛徒的從神,想必不會有神明出麵庇護。

想到這裡,自以為占到便宜的神明立刻聯係神殿,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怎麼也傳達不到上麵。

也許是離自己的庇護地太遠,祂這般思考,全然沒有想過神像儘數被毀的可能。

說來也是,按照人間一直以來的信仰,平日裡就算神像有絲毫磕碰,人們都恨不得為神明重新刻畫新的雕像,怎麼會放著破損的神像不管呢?

既然不能通上,神明搶先偷襲,等帶著屍體回到神殿領取獎賞也是一樣的。

被黑霧吞噬前一刻,腦海裡盤算的仍是如何將眼前的兩位叛徒壓榨到最後一絲價值。

隻是祂死前也不會明白,短短幾日,破損的神像無法複原。

短短幾日,點燃的信仰亦無法熄滅。

「毒藥」沿著貪婪的血脈很快蔓延全身,可似乎泰特掌握的火候不到家,倒黴的神明即使倒下不得動彈,仍然可以看到聽到外界的動靜。

祂狹隘的雙眼隻能眼看著大批神官打扮的人向祂們靠近,剛要大聲呼救,卻想起若無特殊情況,人們無法直視神明身形,即使麵對自己庇護地的神官。

出乎祂的預料,仿佛聽到祂苦苦哀求的聲音,為首的主教不經意間以祂對視片刻。來不及思考為何自己顯形,卻被她手中的尖銳權杖刺穿喉嚨。

“克麗絲殿下!”

還沒走出泰特使出「毒藥」的震撼,熟悉的呼喊將克麗絲拉回無數個聆聽祈禱的日夜。

抬頭望去,湯達的主教正跌跌撞撞朝這邊奔來。

“我們來接您回家!”

第一次見到真容的女孩稚氣未脫,絲毫不見剛剛剁下權杖的血腥,笑吟吟伸出稚嫩的手掌,邀請著克麗絲。

泰特見狀,自覺放下克麗絲,讓兩人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見麵。

再看克麗絲這邊,祂仿佛剛學會走路的嬰兒,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這片土地的溫度,短短幾步路讓她走了許久,可周圍沒有一人催促。

直到自己冰冷的手搭在她手心,克麗絲初次接觸到來自人間的溫暖。

“我回來了。”

宣告回家的話語自然從她口中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