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平有些局促地站在劇組裡，他現在唯一的慰藉就是導演發給他“你好，寧清平”和那張薄薄的紙。

好久，白幕才慢慢被樹木、道路和房屋取代。

他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他的身旁，眼神看著裡麵的變化。

“你、你好。”寧清平趕緊轉身，向那個人問好。雖然他小心看了幾眼，沒看出那是飾演什麼角色的演員。

麵貌平凡的男人微微點頭，目光還是看著在不停變換的場景。問：“你是新的演員嗎？”

寧清平介紹：“是的，我飾演的角色是寧清平。”他笑了一下，有些羞怯地摸摸腦袋：“我的演技不太好，還請前輩多多海涵。”

男人這才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寧清平不太適應彆人審視的目光，笑容有些勉強。

“我叫李修，劇組的建構師。”他說。

寧清平這才知道自己誤會，臉上發燙，不停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李修打斷了他的道歉，問：“時間還早，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寧清平解釋：“我希望來這裡多感受一下，之後的發揮應該能好一點。”

點點頭，李修說：“跟我來。”

“啊？”寧清平看著李修走進場景的背影，驚訝發出聲。

但他還是迅速跟上了。

寧清平看見，那個看起來很有閱曆的男人身上還有一個粉紅的卡通貼紙，他想：“他也許有一個女兒。”

寧清平跟著李修進入場景裡，他下意識側身躲過路邊的行人，在發現那個人好像看不見自己後又好奇伸出手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那個人迅速轉過頭去，和寧清平對視。

嚇得寧清平趕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個人在接收到道歉之後微微點頭走了，寧清平這才轉過身去。

剛好，一轉身李修就在他身邊。

李修介紹：“他們隻是普通的虛擬形象，隻能完成一些簡單的反應。”

他們繼續走。

寧清平誇讚：“這已經很逼真了。”

李修突然來了句：“要說逼真，還得看導演。”

寧清平沒聽懂，他以為這是男人在讚美導演塑造的角色生動形象，於是他應和地笑了兩下。

終於，在寧清平的左看看右看看下，他們穿過穿著盔甲操著武器的士兵中心的長廊、走上向上仰望無窮無儘的階梯、光線從刺眼到昏暗最後滿堂燭火、古樸莊重的青銅器增添了曆史的厚重。

終於，他們在這裡停下。

把持燭火的各色宮女低垂著頭，建構師很用心地設計了她們各自的麵貌、但因為低垂著頭、梳著一樣的發髻、穿著一樣的灰青色寬鬆衣服、隻露出了微微上揚的眼角和下垂的眉毛。

最上麵坐著一個人，看不真切他的麵容、淹沒在黑暗裡。

指著那個人，李修說：“你就是站在他的旁邊。”

寧清平一步步踏上階梯，階梯很長、他回頭看了一眼李修，李修也仰著頭看他。

回頭，寧清平一步步走了上去。

他的視野發生變化，原本站在下麵看恢弘的朝堂、巨大的寶座、王座裡看不清但代表著最高權力的男人，慢慢得都變了。男人的麵容變得清晰，越是清晰越是震撼。他下垂的皮膚和五官、穿了幾層衣服才撐起來的巨大身體、像是巍峨但搖搖欲墜的古老建築。

尤其是他的眼神，信任、期待、又因為老態而自然而然出現的可憐。

寧清平站在他麵前，很久沒有動作。

“寧國師，找回母樹了嗎？”老人突然開口。

寧清平被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後退兩步、隨後回頭看向李修。

但上位者所在的位置太高了，所以下位者就太渺小了。李修並沒有帶給他多少力量。

還好，老人隻是突然像是活了過來，但隨後他又陷入昏昏欲睡的將死狀態。寧清平小心靠近他，然後站在他的身旁。

這時，他才看清下麵的布置。

寧清平跟在李修身後，沉默不語。

李修看了眼時間，說：“差不多了。”然後他扭過頭去，看了一眼。

隻是一眼，像確定了什麼之後就轉正了腦袋。

寧清平好奇回頭，然後他再一次被震驚到了。

原本高大巍峨、古樸厚重的宮殿在慢慢坍塌，這種坍塌的方式像是加速了很多倍。頃刻間，原本稱得上是偉大的建築就轟然倒塌，至於建築裡麵的人，他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寧清平看著站在門口的守衛盔甲生鏽、身體融化，但偏偏他們隻是一團數據、所以這個獵奇的畫麵並不血腥、而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