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蘭習慣性伸手擋在眼前,他矮下身,虛眼向門邊看去。
煙霧後,一隻扛著重粒子炮的星盜踏上了艦板。
他實在太過魁梧高大,上身的無袖背心顯露出他可怖的大臂肌肉。更離譜的是他的蟲紋,就這樣密密麻麻地盤紮在臉上,像戳進了無數根針孔。
已經有乘客乾嘔出聲,被他一把提起摔打在地。
“去你蟲父的!敢瞧不起你星盜爺爺?”
“所有蟲!抱頭蹲下!”他凶惡地把重粒子炮對準眾蟲,“他蟲父,去他的老八,居然騙你爺爺!”他暴躁地踢打著大廳的擺飾。
“就這點蟲,啊?!”
乘務長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是的......”
話還沒說完,他被星盜一拳打倒在地。
哽咽聲和呼吸聲都消失了。
埃蘭扭了扭酸澀的脖子,有點累。
小白貓打了一個困頓的哈欠,評價道:“沒意思,不入流。埃蘭,記得彆暴露你的精神力等級。”
小黑貓也被傳染了,但它被自己嗆得眼淚汪汪,仍倔強道:“嗚嗚嗚,沒意思喵。宿主不要暴露精神力等級喵。”
猝不及防!在眾蟲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先前崩潰的雌蟲飛速爬到星盜腿邊,“大人!我......我們這裡有雄蟲......請......請大人放過我!”他不等星盜問話就抬手一指角落,“他他他!就是他!那個戴帽子的!是雄蟲!”
“大家說是吧!請星盜大人放過我們!”
他振臂高呼,竟然得到了三四個響應。
“是啊,大人。我們......我們可以讓您把雄蟲帶走!”
“您......您還要錢嗎......我......我背包裡還有!我可以給您拿!”
“那隻雄蟲!那隻雄蟲!你!你為了大家,你就出來!你忍心看著大家白白送死嗎?”
埃蘭笑了,但把頭壓得更低。如果可以,他更想托著下巴觀看那些雌蟲是何等諂媚又是如何倒打一耙。
說實話,除卻短暫的悲慘童年,他還是第一次被這樣對待。比起不爽,更多的是新奇。
隔板被星盜踢得哐哐響。
這時,擋在埃蘭前麵的一個乘務員緩緩站起身,他壓住哽咽與顫抖,裝著一副平靜的樣子,“說的是我嗎?我可以跟你走。”他舉起手,穿過一眾同伴走到星盜麵前,示意道:“我就是雄蟲,我可以跟你走。”
星盜哈哈大笑,下一秒他就拽著乘務員頭發往欄杆狠狠砸,“蟲父的!老子最恨彆蟲騙我!”
“啊!”乘務員痛苦地叫出聲。一開始他還能發出嚎哭,後麵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喘氣聲。
星盜還是不願收手,但一想到可能有雄蟲的存在,他像丟垃圾一樣甩開乘務員,一指角落裡的埃蘭道:“你!站起來!”
嗬......埃蘭舔了舔後槽牙。
他開始顫抖,起先是唇齒,後來到手臂,到胸腔。他眨了眨眼,無意識地發出哆哆嗦嗦的抽氣聲。
星盜不耐煩地拽起起他的手臂,惡聲惡氣道:“想死?”
“喲?還戴著口罩?”他一把拽開。
滿廳寂然,所有蟲的目光都黏在角落。
埃蘭錯愕地張著口,琥珀色眼瞳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碎成星子。
光影搖落。
星盜受驚般鬆開手,一個勁道歉,生怕埃蘭不原諒似的,“彆哭,彆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那個,你真的是雄蟲吧?不是,老子......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沒拽痛你吧?”
埃蘭不說話,眨著一雙流光熠熠的桃花眼,濕漉漉的睫毛微微顫動。
星盜咽了咽口水,貪婪地注視著眼前的蟲。
他不是沒見過雄蟲,但此刻,他卻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畏縮感。這個雄蟲太有不染塵埃的神性。像耀眼的星雲,像故鄉的雪頂。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重粒子炮,舉手誠懇示意道:“現在你就不怕了吧?”
埃蘭無聲流淚。他搖了搖頭,仰頭借手腕揩過眼角的淚痕。
就在指尖快觸到簪子時。
一道鮮血,濺到他的臉上。
帶著一絲溫熱。
腥臭。
眨眼的瞬間,他甚至能看見睫表懸掛的血珠。
眼前的星盜轟然倒地,喉部插著骨刀,頭砸在固定板上,又就著這個姿勢梗在過道中。
“抱歉。”一聲低啞的道歉。
埃蘭愣愣地睜大眼,痛苦地伏地乾嘔。
那一灘流動的血蔓延至腳下。
白燈極盛,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當年血紅的雪地。
他嘔得撕心裂肺。
一隻尚帶著刀柄握痕的手伸至眼前。
埃蘭淚眼婆娑地抬頭。
是一張陌生的普通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