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你好嗎,菲爾茨?我很好……(1 / 2)

埃蘭的私宅是一座典型的古典建築。

隔牆隔樹隔花影。如若是白天,陽光會透過一整麵玻璃窗落下斑駁的光影,還帶著春風拂動的痕跡。然而此刻隻有壁燈散發的微弱光亮。茂盛的綠植被月光映照出鬼魅之感。

埃蘭沒有開燈,而是赤腳走進了二樓拐角的房間。他推開門,一股暖氣撲麵而來,毛茸茸的羊羔地毯也阻隔了一絲地麵的涼意。

窗簾沒有拉上,借著月光的餘韻,房間恍如白晝。起碼在埃蘭眼裡是這樣。他能看清床上雌蟲的鮮明輪廓,譬如殘缺的四指,譬如微微不自然的左腿。

埃蘭悠然地走到窗前。

五分鐘過去了,沒蟲開口,但埃蘭有一瞬間的困倦,他快要等不下去了。

“哥哥,這麼久沒見,不說點什麼嗎?我知道你沒醒。”他捏了捏指尖,轉過身,離床有一段距離。

雌蟲的呼吸變了。

埃蘭歪過頭,發出一聲促狹的輕笑,“怎麼,哥哥不歡迎我嗎?”

他點指尖的嗒嗒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明顯。

一陣古怪的赫赫聲後,雌蟲的話語才艱難脫口,“不......不是。”

很難想象,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難聽。

“菲爾茨哥哥。”埃蘭叫得溫柔繾綣,那五個字在他的口中反複咀嚼,隔著悠遠的時光,隔著不同的位麵,翻山涉水,如同一隻蝴蝶停留輕悄。

他笑得彎下身,鼻息的間奏透露出滿滿的嘲諷,“我真的很好奇......菲爾茨哥哥,你能接受得了現在的自己嗎?”

“我......我......可以。”

“是嗎?”埃蘭輕輕鼓了個掌。他上前將燈打開,菲爾茨被刺得劇烈地扭動著頭,可是他沒辦法動,哪怕隻是一點點的閃躲。他隻能虛著眼,眼皮顫動,淚水不斷下淌。

如今的菲爾茨已經失去了從前的清秀麵容。因為那場意外,他的後腦勺落下了呈溝壑狀的疤痕,頭骨有了明顯的移位,麵部也是擠滿了肉色的坑坑窪窪。

埃蘭就這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琥珀色眼瞳毫無情緒。直到菲爾茨顫顫巍巍地舉起右手,這是他的專屬妥協信號。埃蘭才調暗了燈光。

“菲爾茨哥哥,感謝我救你嗎?”埃蘭到桌台前為自己倒過一杯水,他放空般凝視著流水的弧線和上浮的透明氣泡,在等待著菲爾茨的回答。

一陣靜默,菲爾茨開始抽搐。顯然這對他而言並不是多好的回憶。那時的他明明已經完成任務,正在等待靈魂的抽離。

可是下一秒,好感度陡然清零。劇烈的痛楚在他的腦海炸開,那是來自精神力的攻擊。係統剝落的那一刻......

“菲爾茨,後悔嗎?”

“後......後悔。”菲爾茨的淚水沾濕了枕頭,刺痛著眼球。他發出絕望的嗚咽聲,像垂死掙紮的哀鳴。

仔細看,他的右眼是沒有光的。他所能依仗的隻有還沒壞掉的聽力。縱使這樣,他也無法準確地判斷出埃蘭的方位。

後......悔,怎麼能,不後悔?現在的他,連簡單的抓握都不能。每天隻能像活死人一樣等待著護工粗暴的灌食和擦洗。

那幾個雌蟲喋喋不休地咒罵他,廢物!廢物!他甚至麵臨著一切的失禁!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嗬,”埃蘭對他的痛苦不為所動,他的表情甚至沒有變化,隻漠然地將涼水一飲而儘。

“承認吧,你並不是在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我造成的傷害。你隻是在後悔,穿書係統居然被我拔除。而你,竟然再也回不去心心念念的主神空間。”

他把杯子擱下,又發出一聲嗤笑,“菲爾茨哥哥,不必再妄圖博取我的同情。我說過,你隻要好好做個工具蟲。”

“不對。”他扭過頭,輕輕眨了眨眼,眼裡含著戲謔的淺笑,“你一直堅稱自己是‘人’。那麼你就好好當個工具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做得好呢,我會把係統還給你,這樣你就能擺脫這具殘損的身體,開心嗎?”

菲爾茨發出急促的喘息聲。即使這個承諾已經聽過無數遍,他還是為之激動不已。

埃蘭施施然走到床前,是高高在上的俯視姿態,他搖搖頭道:“真慘呀菲爾茨哥哥,你的這具身體......不過沒關係,你也看不見。”

他故作可惜地歎了一口氣,纖密的眼睫微微顫動,“我好像有點困了,那就晚安了,菲爾茨哥哥。”

他走到門邊,回過頭補充道:“你還欠我一個故事。下次再講......嗯,神話故事?那個很有意思。還有,希望你能有當麵跟我講農夫與蛇的勇氣。”

菲爾茨的呼吸停住了。那張臉上,除了能看出可怖,就再也無法解讀出彆的情緒。

“拜拜,下次記得不要讓護工發語音,我想聽你親自講。”埃蘭特意加重了“親自”的咬字。

門合上,菲爾茨發出壓抑的□□,他死死咬著牙關,眼睛不甘地瞪至最大。

後悔,後悔沒有把這個惡魔掐死。

如果,如果......

赫赫赫,他沉溺於想象中,發出詭譎的大笑。

*

埃蘭沒能睡多久。

光腦嗡嗡震動的時候,他迷迷糊糊地扯過被子蒙住耳朵,試圖躲避這種突然的攻擊。但鈴聲未免太持久,久到讓他妥協。

“喂,雌父。”他爬下床,昏昏沉沉地拉開窗簾,被陽光刺得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