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蘭帶著尤裡安去了正殿。雖是白天，路上卻鮮少有走動的蟲。可克諾索斯宮又偏偏太大，高牆之下，宮宇之間，居然隻能聽見樹上的啾啾鳥鳴。

正殿的宮侍早已等候在外，看見埃蘭來，慌忙迎上，“十七殿下，您總算來了......”他低眉順眼，儘職儘責當一個引路蟲的角色，把埃蘭送到門邊就停住了腳步。

正當他要退下的時候，明明已經進門的埃蘭卻倏然回過頭，“我之前見過你嗎？”

宮侍猛然一驚，第一反應就是抬頭看埃蘭。慌張的神色還來不及收回，但隻在一瞬間，他又掛上了討好的笑，“您之前沒有見過我，因為我是新來的。”

“是嗎？”看不出埃蘭是在意還是不在意，他說出輕飄飄的兩個字後，就帶著尤裡安往裡走去。

唯有宮侍捏緊了拳頭，他還不敢抬頭，因為那位警覺的上將一直在看他，如芒在背。

“他不對勁。”尤裡安收回視線，貼到埃蘭耳邊輕聲說。現在，宮侍的腿還在打顫。這不是一個合格服務者該有的表現，除非他心虛，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宮侍。

埃蘭捏捏尤裡安的指尖，身子卻沒動，隻有頭偏了偏，看上去像小情侶之間的膩歪，“嗯。”他能看出來宮侍的不對勁。但是那隻蟲能出現在這裡，必然是經過了雄父的默許。

而且，更詭異的是，諾大的正殿裡，居然沒有彆的蟲。

直至走到雄父臥房，埃蘭才看見正在喝茶的雌父。而雄父，被帷幔遮擋著，看不出神色。二蟲並沒有交談，而是沉默著。隻有杯盞和桌麵碰觸的聲響。

一股詭異感漫上埃蘭心頭，雄父和雌父難道不是彼此相愛嗎？為什麼現在卻？

“彌伽來了啊。”還是雄父率先發現了埃蘭，他的嗓音確實虛弱得很。如果不是環境過於安靜，埃蘭未必能聽清。

“咳咳咳，雄父現在，身體不舒服。彌伽就不用過來了，和你雌父去坐著吧。還有那個，是？”他在詢問尤裡安。

不得不說，由於聯邦製度過於神奇，皇權和軍權分開，所以蟲皇不認識上將這種事聽上去很讓蟲震驚，但也不是不可能。

但尤裡安和他的事，上位圈早就傳遍了，這時候還問，很難不說是彆有用心。況且語氣和態度真是太怪了，埃蘭眯了眯眼，雄父，你這是在算計我嗎？

尤裡安卻好似沒明白蟲皇的意思，直白道：“皇帝陛下您好，我是約克家的尤裡安。就是上次拒絕德萊茨的那個，您還有印象吧？”他的表情分明沒有變化，甚至還能稱得上誠懇。但埃蘭就是知道，這隻薩摩耶是故意的。

利奧伯爵險些被嗆到，還不等埃蘭有所反應，薩摩耶就上前貼心地問，“雌父您沒事吧？”

“......”有事。

蟲皇頓了頓，可能在權衡，也可能在思索應該怎麼接下去。埃蘭在和雌父交換眼神後，徑直走上前，掀開帷幔問道：“雄父，您身體還好吧？”

他審視著眼前的雄蟲，麵色是蒼白的，但並不虛弱。臉頰飽滿，眼睛也不渾濁。整隻蟲根本不貼合他發出的聲音。簡而言之，他在裝病。

但埃蘭不敢太武斷，而是讓小撕檢測，“我雄父真的生病了麼？”

“沒有喵。”小黑貓回答得很快，關於埃蘭的疑惑它一直放在心上。說實在的，如果把書歸結為卡牌遊戲，那麼埃蘭的角色身份是“炮灰”，顯而易見的“R”卡，他沒那個能力影響蟲皇。

那麼隻會是，什麼事導致了蟲皇的轉變。不過很遺憾，這個劇情剛才被伴生係統判定為轉折點。但由於不是宿主直接推動的，所以結算無法歸到宿主頭上。唉，好可惜喵。小撕舔了舔爪爪。

虛弱的蟲皇保持著鎮定，他繼續邊咳邊說，“彌伽，你是雄父最愛的孩子。但是雄父，可能馬上就要......彌伽，去第六星圈吧，那裡有雄父給你的封地。這是雄父，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那麼想要我走啊，埃蘭眨了眨眼。“好啊，”他說，“謝謝雄父。”

正當蟲皇要露出欣慰的笑容，埃蘭卻話鋒一轉，“不過我的雌君在中央星任職，可能是走不掉了。但是多謝雄父的禮物。”封地我要了，但是我不會走。我不是你最愛的孩子嗎？那就好好看著我吧。

“雄父注意身體，好好休息，我下次來看您。”

你以為我，還會再信你嗎？憑什麼，那麼早就開始為德萊茨鋪路。在知道我娶尤裡安之後，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埃蘭甚至開始懷疑，上一世的屍體，又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你可以看著雌父慘死，又眼睜睜看著我死去？

好諷刺啊，我現在居然要懷疑，你死亡的真實性嗎？

*

“寶寶，寶寶，你怎麼了？”直到回到熟悉的宮殿，埃蘭才回過神來。原來雌父在一直緊緊捏住他的手。一旁的尤裡安也擔憂地看著他。

在喝過尤裡安喂的溫水後，埃蘭才覺得舒服了不少。他搖搖頭，寬慰雌父道：“我沒事。”

但是他看著雌父的眼紋，看著他碧色的瞳孔，竟無端有些傷心。

他的認知坍塌了。他必須接受，雄父不僅不愛他，也不在乎雌父的事實。

可是，不顧一切阻攔，迎娶一個平民，不是愛是什麼？不讓他淪為雌侍，而是贈予他伯爵的封號，不是愛是什麼？埃蘭想不通。

他看著那雙擔憂的眼，似哭似笑，“雌父你愛雄父嗎？”一定是愛的吧，不然......

“不愛。我不愛他。”那雙綠色的眸子彎了彎，明明是笑著，埃蘭卻在那裡看見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