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還有事嗎？”

“嗯……”顧影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即使對方看不到。接著，她又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緩慢地將那句猶豫多時的問句艱難地吐了出來，“昨晚的電話，我……我們說了些什麼？”

“……”話筒那邊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就連呼吸聲仿佛都已被隔絕。

掌心滲出的微微細汗一點一點地侵蝕手機外殼，膩滑的溫熱觸感似乎能在下一秒輕易地讓手機脫離滑落；心跳聲怦怦地鼓噪著耳膜，壓抑的沉寂氣氛讓緊張又突生了幾分，顧影終於忍不住再度開口補充道：“那個……其實我昨天晚上喝了點紅酒，有點意識不清，現在也記不起到底說了些什麼……如果……如果……”

她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如果怎樣？如果說出了有關“真相”的話全都是些編造的胡話嗎？

她根本說不出口……

“星若……”話筒裡終於傳來了月森的聲音，“昨晚的電話，沒說起什麼特彆的事……”

“……”顧影沒應聲，單純為這句怎麼聽都像是不合理的說辭。

“星若……你還在聽嗎？”

“嗯……”顧影吸了吸氣，將額頭抵上膝蓋，捏緊了手裡的電話，隔了好一會才重新開口：“那我們……在那兩個小時裡，我們都講了些什麼？”

又是慣例的沉默。顧影其實很想問，難道昨晚也是沉默著耗掉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嗎？但隨後月森很快就作出了回應，“音樂。”

“嗯？你說什麼？”

“音樂。”月森重複了一遍，並補充說明：“你說想聽舒曼的曲子，所以我給你放了ＣＤ……”

始料不及地意外，對於這個答案。顧影愣愣地怔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開口探問：“真的，是這樣嗎？”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顧影偷偷地鬆了一口氣。之前的懷疑、緊張與害怕也隨著耳中傳入的那一個輕聲的“嗯”字消遁一空。

“抱歉，昨晚給你添麻煩了。”從真相糾結的矛盾中“解脫”出來的顧影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道歉。

“沒關係。”

“其實隻是覺得喝點紅酒會好睡些，沒想到會這樣……”

“我知道……”

“嗬嗬……抱歉，上一次合宿的時候也是……”

“上一次是宿田送你回去的，並沒有麻煩我什麼。”

“聽他說，我跟你說了很多話，是嗎？”

“嗯。”

“那個……還記得，我當時都跟你說些什麼嗎？”

“沒什麼特彆的……”

“真的嗎？具體是什麼？……”

顧影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卻還隱約記得，迷迷糊糊的睡意漸漸將她吞噬前，月森還在平靜地說著他們合宿最後一天晚上的情形，回憶那時她曾說過的話，儘管她根本無從辨彆，那些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　※　※

周一班會課上，學園祭活動策劃方案在全班公示後得到了一致的認同，準備工作正式從書麵策劃轉入實操性的實施階段。

作為一班之長的宿田即時宣布成立宣傳組、道具組、後勤組、機動組及影像組五大工作小組，將全班四十來位同學編入各個對應的工作小組，再由組內推選投票產生小組正副負責人，以求更好地落實各個模塊的相關準備工作。

因所選主題的關係，道具組的工作為所有準備工作的重中之重，組長由宿田擔任，顧影被任命為副組長，奈美也因熟悉場景設置被編入其中。

距離學園祭開幕僅剩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再加上策劃方案設計上的多場景變換路線，道具組的工作量自是不輕。為了方便道具的製作和存放，宿田特意“開發”了教師樓背後那棟早已廢棄不用的校舍。除了利用午休時間趕工外，下午放學後，道具組的所有成員會一直呆到太陽下山才離開。

就是在這裡，顧影第一次體會到了團隊合作的快樂。

在原世過去的學校生活裡，她鮮少主動參加團隊活動，就算加入其中，也不會投入過多的熱情。但她現在終於明白，過去的自己原來隻是個不懂接納世界、喜歡把自己緊緊鎖在黑暗裡的笨蛋而已。

望著身邊那一張張帶著相似笑意的青春臉龐，顧影輕輕地揚起了嘴角。手中的剪刀哢嚓一聲落下，棕色的寬沿綢帶斷成了長度相等的兩截，輕飄飄地落在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