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乎,所以不一樣。
他可以承受旁人對他的任何評價,好的壞的,都無所謂。
但他在乎她的隻字片語。因為在乎,所以小心翼翼。
在薑言一麵前,他沒辦法把自己當正常人看待,沒辦法無視自己的缺陷。
十年前,他狼狽地在薑言一麵前撿起助聽器,那時他還沒有喜歡上她,所以那個相遇的黃昏,他感受到的隻是丟了尊嚴的灼燙。
十年後,麵對舊愛,他在她麵前咿呀學語。
他的尊嚴、驕傲、羞恥,那些身為聽障,早就被他丟棄的東西,卻反過來將他碾碎。
宋煜宇問他喜不喜歡薑言一。
喜歡,隻是學生時代他有勇氣麵對時,那份美好已經被他打碎。
再見麵,年少的喜歡如驟然騰起的風暴,席卷而來。
可喜歡無用,對他也奢侈。
“作為過來人,兄弟勸你一句,”宋煜宇臉上掛著苦笑,音調懶散低沉,“有些人錯過一次,或許還能遇見第二回。”
“緣分嘛,有時你覺緣分淺,偏偏它要勾著你,纏著你。有時你覺得緣分到了,偏偏它又拋下你,不要你。”
“所以啊,緣分這東西,說不清的。”他垂眸,“但同一個人,若是錯過第二次,便是真錯過了。”
“沒有人會追著你,等著你一輩子的。”
-
宋煜宇把聞遲默送回酒店時,將近九點。
“孟瀟,你在門口晃啥呢?”宋煜宇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問。
孟瀟表情僵硬:“宋、宋總,你們回來了啊?”
宋煜宇:“做什麼虧心事了?緊張成這樣。”
孟瀟被他這麼一說都快哭了:“這麼明顯嗎?”
宋煜宇眉峰一挑:“你說呢?”
隨著他們的話音,後座傳來關門聲。孟瀟的心跟著一抖。
聞遲默看向她,“薑言一呢?”
孟瀟重重一咽口水:“薑、薑老師……”在聞遲默冷厲又攝人的眼神中,老實交代道,“薑老師說有東西忘了買,就……就……”
宋煜宇支著下巴,“就自己跑出去了?”
孟瀟縮著脖子點了點:“她說很快回來,不讓我跟著……”
聞遲默:“多久?”
孟瀟:“有、二十分鐘了……”
聞遲默抿起薄唇,臉上的表情鋒利得叫孟瀟心驚。
他給薑言一打了電話,顯示對方忙碌。
宋煜宇:“要不要捎你一程,陪你去找找?”
“不用。”他說,“不是小孩。”
宋煜宇“嘖”了一聲:“真無情。”
然而那嘴上說著“不是小孩”,看似不想管的人,立在那遲遲沒有動作。
半晌,他擰眉看過來,孟瀟立馬挺直腰板,給他指了個方向。
宋煜宇趴在車門上,忘著聞遲默疾步離開,不禁搖頭感慨:“口是心非,也不知道在嘴硬點什麼。”
“擔心說出來又不丟人。”
“走了,”他單手一揚,“記得回頭告訴我事情發展。”
-
聞遲默在路口找到了正在往回走的薑言一。
外麵風很大,是降溫的前兆。薑言一一手攥著領口,一手抱著個藍色的禮盒,頂風走著,眼睛被吹得眯起。
她大概是有些記不得路,在岔道上停了停,迷茫地轉了小半圈。
“薑言一!”
猝不及防地被人叫名字,嚇得薑言一縮了縮,何況那聲音即沉又冷,帶著幾分薄怒,聽著就教人害怕。
小心地挪步到聞遲默的麵前,垂著腦袋不敢看他。
周遭的氣氛愈發的冷下來,薑言一小聲問:“能不能彆罵……”
聞遲默壓下心口的燥怒,什麼也沒說,提步往回。
衣袖被人扯住,聞遲默冷眼看過去,微抿的薄唇似是兩道冰刃,張口便要傷人。
但薑言一沒鬆開,卷著他的衣袖解釋:“我沒忘記八點後不要單獨出門。”
俄羅斯的晚上不安全,醉漢多。宋煜宇在他們到的第一天,特地同她們兩位女生強調了安全事項。
“我剛是跟著導遊一起走的,回來的時候她把我送到了路口,”薑言一艱難地掏出手機給聞遲默看,“我們還通著電話呢,剛剛掛……”
還是因為聽到聞遲默的聲音,給嚇得不小心摁斷了。
說完,她把抱了一路的禮盒,獻花一樣地捧到聞遲默麵前,“我是去給你買蛋糕了。”
她說:“生日快樂,聞遲默。”
這一刻,原本造作的風也變得溫柔。
可聞遲默始終不言語。
薑言一沒來由地心慌,她念念叨叨地小聲解釋,“原本應該很快的,可是那個店員紮蝴蝶結紮了很久,特彆細致,找錢也找了很久,她們算不清加減,非要一張一張……”
話沒說完,聞遲默握住了她的手腕。
聞遲默的手很冰,指節微微用力地攥著她,不痛,但那股力量隱隱拉扯著她的心臟。
不知為何,薑言一忽然覺得抱歉,或許她該提前告訴他一聲的。
不要準備什麼驚喜,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
正失落,懷裡卻是一空,抱了一路的盒子被那人提走。
他牽著她,半晌,才不夠溫柔地說出一句——
“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