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年口味被迫清淡,隻能吃草番薯麥秸,嘴巴裡沒滋沒味,後來日子好了,他也就喜歡大魚大肉,調料越重越好。
現在老了,營養師和家庭醫生都不讓他吃,但他覺得這把年紀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兩腿一蹬,就下去陪他娶的七個老婆了。
他知道他這小七從前因腿傷,醫生也不讓他吃辛辣食物,現在腿好了,推己及人,陸老爺子覺得他應該也喜歡,就夾了那麼一筷。
剛要夾到陸寅深碗中,嚴翌開口,吸引了陸老爺子的注意力:“爺爺,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是我親手拚的最新型號x—1的模型,還有款沒拚的,就在後備箱,晚飯後,我給爺爺送到模型室吧。”
公筷的肉落回盤中,陸老爺子看著他,也很滿意,聽嚴翌這麼說,嘴角笑容咧開:“老二孩子有心了,爺爺在中央廣場有條街,就送你了,明天,不今晚就把手續給你辦好。 ”
嚴翌連忙拒絕:“不用的爺爺,我有錢。”
陸安國不由分說就將這事定了下來。
他所有孫輩中,隻有嚴翌不是親生的,是他二兒子和他媳婦兒一開始從孤兒院資助的,後來越看越喜歡,再加上他兒子說他身體有病,無.精,就把這孩子養在了陸家。
本來想給他改姓,可這孩子不願意,他二兒子兩口子心軟,也就由他了,現在戶口都沒遷到陸家。
陸老爺子在心裡冷笑兩聲,當他不知道,老二兩口子真正不能生的是林榕那丫頭嗎?
林榕這丫頭聰明,賢惠,還能操持好家業,就算不能生,他也不會多說什麼。
也就老二覺得他爹是個老古板,封.建大家長,忙不迭把不能生的罪過攬到自己身上。
見嚴翌拒絕,陸老爺子才不聽,擺擺手:“行了行了,讓你收就收,和自己爺爺還那麼客氣做什麼。”
“我聽說你這兩個月都在你七叔那照顧他,也算爺爺看你辛苦的獎勵吧。”
陸老爺子說完,還沒將給陸寅深投喂的心給歇了,隻不過現在餐桌圓盤轉到他麵前的並沒有辣肉。
最近的是盤甜蝦,他用公筷夾了隻蝦給陸寅深,欣慰地看著他,語重心長道:“你哥哥們,大哥心思不純,二哥愚笨,三哥機靈浪蕩,四哥天天惦記著旅遊玩樂。”
“五哥勤快有餘,能力不足,你六哥更是不像話現在還沒收心,和蘇家那女孩玩什麼你追我逃的遊戲。”
“家裡麵隻有你一個人能承擔起陸家這偌大的家業,我知道你不稀罕,你自己也厲害,創了個集團。”
“就當爸爸私心,股份你拿大頭,你其他哥哥他們平分剩下的小頭,爸實在不想讓陸家在我走後倒了。”
陸老爺子目光殷切期盼,陸寅深語氣平靜:“爸,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您還年輕,再活五十年不是問題。”
“要是您實在覺得打理陸家累,把陸家交給我打理,我會接過的。”
陸老爺子現在是真心高興,笑的見牙不見眼。
陸寅深親手將蝦剝開,用筷子夾到他碗中,眉眼低垂:“隻是,爸,希望您能夠理解我的感情。”
陸老爺子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見到白花花的蝦笑得更加燦爛,滿口應下:“放心,爸可不是老古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爸都不介意。”
“隻是女方一定得成年啊。”
陸寅深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陸老爺子:“爸,不是女孩。”
陸老爺子神色一怔,又擺擺手:“嗐,不是女孩也沒關係,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也可以有小孩……”
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寅深打斷:“爸,您一直教育我們要遵紀守法,代.孕可不行。”
陸寅深表情更加認真:“除非我能生,否則這輩子我都不會有孩子。”
陸老爺子隻覺得自己耳邊嗡鳴。
莫名聯想到之前大孫子哭著和他說,嚴翌和七叔攪合在一起,為什麼不去管教他們。
他以為這隻是空穴來風,受陸老大的影響,陸也嫉妒心強,為人不正,一向嫉恨他二弟,對自己親叔叔也沒多少尊敬意味。
他隻覺得陸也是被自己打疼了,再胡言亂語,就沒有多想,但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
畢竟陸寅深這幾個月來往密切的男人,不就隻有嚴翌嗎?
他們還同吃同住,發展出些其他感情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再看他們的嘴,陸老爺子也是過來人,之前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想來恐怕是胡來時抱著對方亂啃出的。
隻是,隻是,這,這也太違背人倫了!叔侄之間怎麼能發展出這種感情!
陸老爺子覺得自己頭暈腦脹,一瞬間眼前竟出現了重影。
嚴翌眼底跳躍銀芒,一道流光出現在陸安國身上。
重影消失,但陸安國太陽穴仍然在突突猛跳,還沒從這個恐怖猜想反.應過來。
嚴翌眉眼乖軟,擔心地看著陸老爺子:“爺爺,您還好嗎?”
陸老爺子現在氣的腦袋疼到要炸,要不是手邊沒有趁手的戒尺,他一定要讓嚴翌這小子好看,竟然把他最得意的小兒子拐了。
即使自己小兒子年紀比嚴翌大十來歲,可想到先前陸寅深說,說什麼除非他能懷,否則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小孩,陸安國就覺得,吃虧的是自己兒子。
簡直禽.獸!他兒子腿還沒好徹底!竟然就敢對他兒子做這種事!混蛋!
飯桌上人聲熱鬨,這邊動靜也就沒有人注意到。
眼看飯局已經到了尾聲,熱鬨喧囂變小,陸也這時忽然站起來,大聲喊道:“嚴翌這不要臉的和陸寅深這死殘廢攪合在一起了,我親眼看見的,嚴翌這狗東西把陸寅深按車窗上親!”
陸也雙頰酡紅,呼出的氣帶著濃濃的酒臭味,顯然喝了不少酒。
他看嚴翌不爽很久了,自從被爺爺用戒尺教訓後,小斯都不怎麼和他來往了。
前幾天他還看見斯斯和其他人舉止親昵地相處。
而陸寅深倒好,腿竟然要好了,聽說爺爺還把商鋪還有股份都給了他,這樣一來,他們家怎麼辦?
難不成以後隻能仰仗陸寅深這破玩意兒的鼻息活著嗎?
先前不過是向他要五千萬都不給,他可是親侄子,嚴翌一個資助的,憑什麼對他比對自己好。
越想心理越不平衡,陸也再次大聲囔囔:“不要臉,叔侄搞在一起,你們不覺得丟人嗎?!這可是亂.輪!”
“竟然還頂著被親腫的嘴來,真的太不要臉了!”
陸盎手中的西瓜皮,被驚地掉落。
竟然不是吃辣椒吃腫的嗎?!
反應過來後,他猛地站起身,將西瓜皮堵進陸也的嘴:“大哥腦子燒壞了,胡言亂語,大家不要信啊。”
大哥真的是太過分了,就算二哥和七叔有情況,那也不能用這麼難聽的詞彙說他們啊。
他們可是一家人,要相親相愛。
在場的人表情變得精彩紛紛,火沒燒到他們身上,有閒心互相擠眉弄眼,想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完了。
這是林榕第一時間的想法,她趕緊起身說話打著圓場:“陸老大這孩子定是酒喝多了,都說起胡話來了,天也晚了,你們也快些回家去吧。”
說著她加快步子往嚴翌那邊趕去,生怕老爺子氣急上湧,拿拐杖打她兒子和七弟。
陸政也連忙跟上,擔心妻子會被他爸說罵,也擔心小翌和七弟會被爸打。
陸安國覺得自己腦子跳跳地疼,比當初陸家遇到危機更要頭痛欲裂。
他不想讓其他人看小兒子笑話,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揮手,讓其他人離開,隻讓陸老二兩口子和陸也留下。
其他人麵麵相覷,哪怕有心想留下看熱鬨,但礙於老爺子,還是不敢,推搡著彼此離開了陸家老宅。
陸盎撿起地上被陸也吐掉的西瓜皮,扔到垃圾桶,走前,給了嚴翌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還對他比了個拇指,表示自己會支持他和七叔。
隻是這些人回去後指不定就有碎嘴子,將今晚聽到的事,添油加醋到處亂說。
“爸,您冷靜,這其中肯定有誤會,絕對不是陸也說的那樣,肯定,肯定是因為其他的事。”林榕忐忑著心,強.製讓自己冷靜下來,勸著老爺子。
陸政給嚴翌透向枚放心的眼神,道:“小翌,你和七弟先回去,這裡留給爸媽處理。”
陸老爺子猛敲桌子,把圓桌拍的咚咚做響:“誰都不準回。”
撿起根筷子,指向陸也:“過來。”
陸也酒還沒醒,立刻走了過來,還笑嘻嘻的,以為爺爺要教訓亂.輪的兩個死玩意兒。
“啪!”響亮的耳光在他臉上留下指印。
陸安國氣的發抖:“誰讓你這麼編排自己二弟和叔叔的!”
陸也委屈地紅了眼眶,口不擇言:“我才沒有編排他們!他們本來就攪合在了一起,關起房門,誰知道他們到底滾濕了幾張床單?!”
“爺爺就算你要打,你憑什麼隻打我一個人?”
“憑什麼。”又是一記響亮耳光,指印錯亂,陸也臉瞬間高高腫起,看起來狼狽又可笑。
“就憑我還沒死!陸家還是我做主!”陸安國把筷子敲的劈啪激烈。
“我還在,你就敢對家人口出惡言,要是百年之後,這陸家真交給了你,你能對你七叔好到哪去?”
“陸也,這禮義廉恥,我真是白教你了。”
陸也捂著臉,紅著眼憤怒道:“禮義廉恥?爺爺,是,我是沒有禮義廉恥,我也不懂尊重長輩,可真正沒有禮義廉恥的是我嗎?”
“難道不是這對不管人倫道德,就在一起的叔侄嗎?”
“爺爺你從小就偏心,自從嚴翌來了,陸盎出生了,你就對我越來越冷淡,我們家出事,你也不幫忙,還要我們自己賣房賣車貼補。”
“明明隻是腿好,你就又是給股份又是給鋪子的,我呢?我得到了什麼?”
“你明明一直在偏心,你有真正把我和我爸放在眼裡過嗎?”
陸也憤怒的質問,就像把刻刀,陸老爺子眼前冒出黑色光暈,氣急上湧,舉著筷子的手止不住顫抖:“我偏心?我是沒給你鋪子還是沒給你股份?你想要房我給你買了十幾套,你想要車,我給你買了幾十輛,你說我偏心?”
“這些東西怎麼沒了?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創業失敗,填補窟簍去了?說我偏心?”
陸安國心臟咚咚跳,氣到腿都站不穩。
嚴翌上前,隔著衣袖扶著他坐下,表情柔軟:“爺爺,大哥說的沒有錯,和小叔在一起的那個男人,確實是我。”
“爺爺您要是不開心,可以拿我出氣,彆為難小叔。”
這兩廂對比太過鮮明,哪怕陸老爺子之前一直持反對態度,恍然間也覺得他們兩個真在一起好像也沒什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一坐下感覺身體都舒服了不少,頭都不怎麼疼了。
他看著陸也,語氣平靜了下來:“你現在去書房跪下。”
陸也握緊拳頭,並不想去。
陸安國眯起雙眼,語氣森然:“陸也,我的話也敢忤逆了,是嗎?”
這些年被爺爺用戒尺教訓的恐怕記憶湧了上來,陸也身體發顫,不甘不願地應下。
“現在該說說你們的事了。”陸安國手指敲著桌子,眼神淩厲。
陸政低著嗓音:“爸,天這麼晚了,先讓他們回家休息吧。”
陸老爺子冷笑:“老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和林榕這丫頭聯手唬你老子是吧,膽挺肥啊,自己爹都敢騙。”
陸政聲音更加低下:“爸,和榕榕沒關係,是我先知道的,我也不是有意想欺騙你,隻是,隻是擔心你接受不了,就想著以後再告訴你。”
“以後?還有以後?再鬨這麼一出,我早就下去陪你娘了。”陸老爺子看向陸寅深。
語氣不怒自威:“說,什麼時候和自己侄子搞在一起的?”
陸寅深沒說話,嚴翌護在他身前:“爺爺,是我先勾.引小叔叔的,和他沒關係。”
空氣寂靜,陸安國眼神在他們身上轉了圈:“好啊,和我演戲呢,上演這兩出伉儷情深的戲碼,倒顯得我是棒打鴛鴦的壞人了。”
林榕:“爸,您冷靜,性取向是天生的,這也不能怪小翌和七弟……”
陸安國定定地看著陸寅深,過了許久:“你以前做什麼決定,小時候不喜歡那所小學,初中不想住家裡,高中想自己和朋友鼓搗,無論是創業,還是其他,爸爸從來都沒有想過不支持你。”
“可現在你和侄子發展出這種感情,爸爸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你是爸爸最驕傲的兒子,也是哥哥們的榜樣。”
“在我的期望和規劃中,即使你腿沒好,這陸家我也是會交給你的。”
“可現在呢……”
陸老爺子停頓幾秒:“陸寅深,誠實地告訴爸爸,非他不可嗎?”
陸寅深眼神平靜,直視他的眼睛,眸中一片堅定:“非他不可。”
嚴翌牽住他的手:“爺爺,我也非小叔不可。”
陸寅深:“爸,我年長他十餘歲,嚴翌還小,問題在我,而不是他。”
陸安國聽完他的話,忽然覺得疲倦,他看人很準,知道這兩待對方確實滿是真心,現在也提不起心思說太多話。
棒打他們,強硬拆除,還是逼他們各自成婚?這些都沒有用。
他自己也清楚,感情這東西不講道理。
他擺擺手,道:“你們先回去。”
“寅深你股東大會要好好準備,安安股東和股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