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傅家鏢局。
顧滄箬一直將自己悶在房中,足不出戶。每日時不時地送出一兩張圖紙或是材料表,龍羽和龍壁等人便效率極高地作出模型或沙盤來。
自龍晴出了事以來,整個傅家也蒙上了一層慘淡之色。玩鬨之音從府上銷聲匿跡。足至之處,隻能聽見舞劍的唰唰聲,或是物品折裂的巨響。
有氣沒處發。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陸路設計陷害了龍晴,但傅龍城並未即刻處置她,隻說將她押回傅家地牢,幾日以來都沒有後話。誰都不敢問龍城。故而,練劍便成為大家普遍的減壓方式。
顧滄箬伸手摸了摸小腹,無奈而笑。自己受了那麼大的刺激,而這小生命卻仍舊牢牢地長在自己肚子裡,不焦,不燥。她不會是一個稱職的母親。縱使,以傅家的家底,不會委屈了它。但說到底,她不希望她的家庭出現任何的不和諧。小君日日為她送安胎藥,她從來都隻喂那些花花草草。每日細細地描著些必要的圖紙,她漸漸覺得神經酸痛。
龍晴,若是龍晴在,她必不用這麼費勁地去分析這些化學成分吧?
然而他終究是,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了。
緩緩地,淚水打濕手下的紙,那青黑色的墨跡順著紙張的紋路洇開,她慌忙用手去擦,然而柔軟的紙張卻迅速花成一片。
"無情未畢真豪傑。你為何一定希望我與旁人一般草菅人命呢?"
然而他自己卻是被草菅人命的人所害。這難道就是命嗎?她看著左手戴著長長指套的小指,雙眼卻逐漸模糊,眼淚不論如何也擦不乾。
龍晴不會回來了。也再也沒有人可以溫和地與自己說話了。這罪魁禍首不是陸路,而是她自己。若是她最開始便順應天意,不糾纏他,也許這樣的事就不會發生。
她緩緩握緊了手。
突然傳來輕輕的扣門聲,她忙用手帕將淚水擦乾,前去開門。
迎上的是小卿笑眯眯的眼睛。又多久沒見過小卿笑了?她有些恍惚。似乎自得知龍晴出事以來,小卿就沒在笑過。雖說,他不曾像龍星般掛著很多日到底"核桃眼"。
"如果小卿沒記錯,師父不曾禁過你的足吧?"小卿儘量笑得和善:"聽耳熟說你日日捂在屋中,都快發黴了。"
顧滄箬縱使千萬的悲哀,也仍舊險些被小卿的話逗笑了:"進來吧。"
見顧滄箬久久不語,小卿道:"師父差我來帶你出去,說今晚有奇怪的天象,錯過可惜。"
"你們去吧,我沒心情。"顧滄箬沉沉道。
小卿歎了口氣,狠了狠心道:"三叔若知道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很生氣。"
"彆拿你三叔跟我說事!"顧滄箬突然少有地提高了音調。
"師父說,三叔這麼做正是為了給我們帶來祥和。倘若我們如今一蹶不振,那麼三叔便枉死了。"小卿神色少有地犀利:"如果你真的在乎三叔,就替三叔好好活著!"
"不要說了!"顧滄箬一手將桌上的紙張打到地上:"這樣的話我早就聽膩了!他若真想活,就給我滾回來好好活著!彆指望我代替他!"
話說得又急又快,小卿不由被她嚇了一跳,心中想著她情緒不能波動,不能波動…眼中卻閃出龍晴的影子。是啊,那個溫和的三叔,專注的三叔,疼愛弟子的三叔,終究是不在了。不在了啊。小卿竭力壓回了盈上眼眶的淚水:"無論如何,事實擺在這裡,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可活著的人也還要努力活著啊。"
"活著…"顧滄箬情緒漸漸平穩下來:"他說他要娶我的,他說要對我負責任的…"她輕輕呢喃著,半晌,方才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龍城老大,我很好,不用擔心。"她說著蹲下身去撿那些掉落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