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儘是枯黃的雜草,在深秋的陽光下凝固成徹骨的凍氣直襲她的身體。衣服很薄。濕冷的空氣很快在她身上凝出一層薄而密的水珠。
真冷!她挪動了一下被凍得毫無知覺的身體,幾乎可以聽到自己骨頭發出的摩擦聲。聽著身後擺弄機槍的哢嚓聲,她自嘲地笑了笑。曾幾何時,她自己也一直在擺弄這些齊形怪狀的槍械,取用那些亂七八糟型號,不同口徑的工具去打那些幾近看不清的靶子。她的槍法雖說不上好,至少從未脫過靶,但是這麼美好的人生竟是要糊裡糊塗地葬送在這種她最為熟悉的武器之下,她心不甘。
一個月前,她目睹了一起槍擊事件,作案的人正是自己的好朋友。陰差陽錯地,在朋友的背叛之下,她終於成為額彆人的替罪羊。在黑暗法庭的審理下,被胡亂判了死刑。
那日在漆黑的小路上,她原本和朋友約好在巷子裡看星星,然而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了震天的槍聲。不遠處,她隱約地看到了一個人緩緩倒下。
對於擺弄慣了槍械的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恐懼,反而鬼使神差地向前走去。
突然間,一個人影在她身邊閃出,將一個冰冷而堅硬的東西塞到她手中:"幫我拿一下。"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在巷末。
這個持槍人,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真亂。她按了按額頭。從那晚一直到今日,似乎都是為她量身製定好的冤案。這個社會,隻要有權,就能夠輕易將黒漂白,將白浸黒。
她是以一個莫名其妙的故意殺人罪被判的死刑。今日便是執行槍決的日子。
望著這些黑壓壓的槍口,她突然間由麻木重新變得感性。過了一個月,想了一個月,她經曆了由心涼到心冷再到心死的過程,本來已經決定,認命,然而如今越是臨近死亡,越是油然而生一種絕望般的恐懼,求生的欲望愈演愈烈。
憑什麼,她就要為這不明不白的缺心眼付出生命的代價?憑什麼,就要在這種強權政治的社會做個冤死鬼?
她不禁後退了一步。
身後的絕壁山崖給予了她絕路,但有句話叫做"絕處逢生",若是這山下有水,那麼也許她還有希望。
"不許動!"監刑人在不遠處喊話道。
再次掃了一眼機槍的口徑,卻越看越詭異,越看越扭曲。橫豎都是死,倒不如賭一把。
她突然衝那個監刑人輕蔑地一笑,緩緩傾身,瞬間失了重,消失在崖頂。
懸崖很深,她閉著眼睛感到墜落了很久,才模模糊糊聽到了自己的落水聲。
果然是水啊。她突然間覺得前途光明了。
這是一個一眼望不到邊的山澗,很黑很暗。她還沒遊兩下,很快就被冰冷的潭水凍得僵硬。
眼看著脫離了虎口,自己卻又麵臨著在這裡被凍死的危險,她又用力撲騰了兩下。
至少要遊出這個山澗,等到了下遊再想辦法。但是彆說遊了,她現在連手指都難以動彈。
要活著,她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讓自己的生命被彆人左右。然而她的意思仍舊隨著體力的迅速流失模糊下去……
青翠的山林中,一隻潔白的兔子在樹間迅速跳躍著往前跑,後麵顧滄箬緊跟著追。
"居然是白色的!"顧滄箬一邊說,一邊興奮地追過去。
這個時節,這種野外,純白色的兔子甚是少見,這一隻也算是天賜神物了。
小卿在她身後跟著,手裡提著龍羽給她做的突籠子。
自龍晴掉入那片火海後,顧滄箬雖然已經準備嫁給傅龍城,但人仍舊有些鬱鬱寡歡。今日她好容易心情好想去山裡抓一隻兔子,而碰巧傅龍城,傅龍壁,傅龍星都有事脫不開身。他隻好奉命相隨。
往山裡走,他聽到水流的聲音越來越大。
"抓到了!"顧滄箬一把按住兔子的脖子,向小卿道:"小卿,快,籠子!"
小卿看了看手中龍羽給她做的兔籠子,連忙跑了過去。
“你這樣會掐死它的!”小卿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讓顧滄箬亂抓野生動物,本非要去集市上買一隻,然而顧滄箬說家兔沒野性,這才極不情願地跟著來到山裡。他從顧滄箬手中接過兔子,剛要將它放進籠子裡,突然感到手中的兔子抖得厲害,不知不覺手一鬆,兔子兩步蹦開。
“怎麼了?”顧滄箬見他突然放了兔子,而且臉色迷茫,急著問道。
“對不起,讓它跑了。”小卿提起籠子追著兔子向山的更深處去了。
不知怎地,剛剛抓到兔子的時候,總覺得那兔子有靈性似的在向他求饒,不由自主就鬆了手。
這一追就追到了山的背麵。善後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河水清涼而柔和。
“小卿!”顧滄箬氣喘籲籲地追過來:“追不到就算啦!”
兔子在河邊停了下來,安靜地吃起草來,毫不理會手拿籠子離它五丈遠的小卿。
見小卿看著那兔子吃草,顧滄箬也走了過來:“它怎麼不跑了?”顧滄箬蹲下身試探性地伸手去摸,兔子竟也反常地順下耳朵讓她摸。
見鬼了?這兔子有靈性?她看了看小卿,發現小卿的目光突然集聚在河中順流而下的漂浮物上。
“你看那個是……”小卿指向那個漂著的物體。物體通體黑色,和周圍的環境很不搭調。
顧滄箬看到此物也站了起來,繞過兔子向前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