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洛伸手抽出挽頃拈著的青花，摘下隨意分布的四朵青花，任由不大的風將手中剩餘的枝葉卷走。隨即走回到石頭邊，端過一個茶杯，把手中的青花全數放進杯內，又執起茶盞用著盞內的熱水填滿茶杯。轉身遞給尾隨而來的挽頃。

挽頃接過。乾而萎縮的青花遇水漸漸舒展開來，似乎僅在片刻之間，四朵青花依緊漂浮在水麵，如熱烈鮮活的綻放。些許的氤氳水汽透過薄如蟬翼的花瓣混合著淡淡卻特彆的香氣在空氣中散開來。

淺淺啜了一口，濃重的苦澀溢滿整個口腔遲遲不能退去。挽頃微微蹙眉，意外竟要比平日喝慣的藥還要苦上幾分。

“味道如何？”莫雲洛看著挽頃眉間的褶皺，唇角添了一絲笑意，果然開始的反應雖不是儘相同卻也相差無幾。

“很苦。”挽頃垂目下視著杯中愈見極致盛開的青花，淡淡說著。即使再苦，自己也能承受，因為這是自己唯一能感受的味道。

莫雲洛端過挽頃手上的茶杯，提起手上的茶盞，倒了已然降了一些溫度的清水再次斟滿茶杯。重新遞給挽頃：“再嘗嘗。”

挽頃也不拒絕，依舊是淺淺的嘗了一點。更濃的苦澀在唇間化開，卻因著之前的過渡，也沒有多少起伏。

“現在又如何？”這青花沏的茶，第一口極苦澀，至第二口卻是極甘甜。意料之外挽頃的淡然，所謂苦儘甘來當如是。

“更苦。”將杯內的茶水一飲而儘，隻剩下四朵青花零落的散開在白瓷的杯底。舌尖觸及的是熟悉的苦澀。放下茶杯在石頭上，挽頃看著略有些不置信的莫雲洛。

“隻是苦嗎。”莫雲洛若有所思的問著，眸中掠過一抹異色流光。果然有例外？或者那個傳說是真的。

“浪費你的好茶了，我從來也隻能嘗出苦這種味道。”在唇上牽起一抹淺笑，挽頃抬頭看了眼透著湛藍的天空，清婉的聲音打破突如其來的尷尬：“出來久了，我也該回去了。”

點頭，莫雲洛向後退了一步讓出一個不大的空間卻也足夠挽頃自如的穿過。

挽頃從莫雲洛身前經過，卻在四步距離之外處停住，俯身拾起腳邊摘了青花剩下的枝葉，落地的袖子沾了些許的塵土。拂了拂衣袖，順手將手中的枝條擱在籬笆之上，轉身看向莫雲洛，唇邊凝起一絲素淨清雅的淺笑，平淡卻不失認真的說著：“還是謝謝你的茶。”

近處竹林，葉子攢動，簌簌之聲不絕。遮住了離開時腳步挪動的聲音。

看著漸遠的身影淹沒在竹林深處，莫雲洛才收回視線。重新端起石頭上的茶杯，細細看著白瓷杯底如凋零的青花，又一次用清水把茶杯填滿。淡淡無色的茶水麵上清湛，隻半開的青花依然零落的沉澱，固執的在杯底牽扯出一抹濃重的顏色。

憑著記憶，挽頃順著原路返回，竟也沒有一絲差錯，比來時快了許多回到清思宮。

“皇後去哪了？”遠遠看見挽頃回來，等在門口的慕兒快步迎過去。“中午您剛走一會，就有一名陌生的女子來看您。聽說您不在也不坐片刻就走了。”

“後宮妃嬪眾多，不認識也不奇怪。”挽頃岑思，進宮之前僅一次隨爹進宮也是在七歲時先皇大壽，之後就一直居在彆院養病，彆說是在宮裡沒有認識的女子，就是在宮外也是沒有。想來也是哪個妃嬪而已。

跨過宮門前不高的門欄，慕兒小心的拉過挽頃，湊近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著：“不會的。我聽小汀說皇上在位才兩年，一直以社稷為重。除了皇後，就隻封了萱妃和寧妃，這兩位我是見過的。”

挽頃聽著清澹的眸光閃過一絲訝然，不過細想，也就不覺奇怪了。再如何少年天子，若是不進取沉溺於女色，也不能夠坐穩江山。他立自己為後也不過是鞏固勢力的其中之一。

收回散亂的思緒，挽頃揚起一抹狡黠玩味的淺笑，不著痕跡的帶過之前的話題：“知道了，果然讓慕兒陪我進宮是最正確的，什麼都替我打聽好了，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皇後。”慕兒挫敗的看著挽頃，唯一隻會對自己玩笑打趣的小姐，不知該感激還是心疼。這不為人知的性子，怕是連老爺也不曾見過的。在他眼裡小姐也一直是溫婉從容、善解人意，才會放心送她進宮來的。

“進去吧，逛了這麼久真有些累了。”不給她嘮叨的機會，挽頃拉著慕兒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