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來的時候，她看見電話裡出現了來自彭景竹的兩個未接電話，帶著一絲不耐煩的疑問，她在起身給自己倒一杯水的時候回了過去。

電話在響了很久之後終於被那頭的人接起了，但是出現的聲音不是彭景竹的，而是一個女聲。一邊慶幸著自己沒有出聲，一邊趕緊摁下的掛斷鍵。在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溫水之後，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和鄭天陽在一起的時候也出現過這樣的鬨劇，當時，對麵的那個女生是周野。

思緒既然已經飄到了鄭天陽那裡，她突然很想知道他最近在乾嘛，是不是和周野順利在一起了，之前說換的工作有沒有進行下去。

隻不過理智在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畢竟上次她回頭的時候，她攪黃了一場婚禮。

歎了一口氣，她開始收拾自己去上班了。

因為還沒有習慣新的位置，她還是向往常一樣走向了自己原來的工位，到了之後才發現那個位置已經空空一片了，再也沒有自己存在過的痕跡。這樣的場景突然讓她有些感傷——原來人是這麼容易被替代消失的啊，那個畢業時曾覺得自己無可取代的驕傲早就一去不複返了。在這裡，誰都是可以走的，誰都可以離開誰。

回到自己新位置的時候，她發現彭景竹早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這個時候周圍的同事都還沒有來，他的背影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落寞。

猶豫了一下，元逸決定還是維持和他最基本的同事情誼，“早啊。”她的聲音假裝高昂，假裝沒有聽到早上手機那邊傳來的女聲。

彭景竹沒有說話，慢慢地轉過身來，眼睛有些泛紅，看出來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他就那樣看著元逸，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轉了回去。

算是吃了一個閉門羹，就像是自己好心好意用來道歉的蛋糕被人退了回來，她的火氣噌地一下上來了——更彆說自己在這件事裡什麼都沒做錯。

帶著不解和生氣，她也沒有理會彭景竹，管自己一邊翻昨天晚上的郵件，一邊開始吃早飯了。

就在元逸起身去扔塑料袋的時候，她感覺有什麼力量在拉著她，回頭看的時候發現是彭景竹，她已經無法壓抑自己的火氣了：“你能不能直接說出來，不要拉拉扯扯不給彆人一個準話。你拿不定主意也不關我事。”她暗自下決心，如果彭景竹這次還跟以前一樣扭扭捏捏的，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和他說話了。

“你跟我來一下。”彭景竹像是接到了什麼指令，煞有介事地站了起來，拉著她往樓梯間走去。

她抬起那隻自由的左手看了一眼時間——還好今天來的比之前還要早一點，可以再分給彭景竹二十分鐘時間講他的廢話。

“昨天晚上我給你打了兩個電話。”彭景竹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馬上就進入了主題。

樓梯間裡有一股很濃的煙味，和紙板箱，垃圾箱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嘔。她站在角落裡，想著，大概外麵的人也沒有辦法料到這座光鮮亮麗的大廈裡麵會有這樣的地方和這樣的味道。

“你沒有接我電話，我昨天晚上隻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我知道我已經做出了選擇，但是我就是控製不了我自己。”

“你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尊重你，尊重她。”

“我昨天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有接，後來我喝了點酒，陳晨就來了。我以為是你...”元逸看得出來彭景竹在坦白的時候花了很多勇氣，但是這不能合理化他的所有行為，也不能讓自己少難過一點。

“不要跟我這麼說，你們兩個上床了就是上床了，她是她，我是我，總有那麼一刻，你其實知道躺在自己旁邊的人是誰。你站在她的身邊。”她的眼光變得淩厲，雖然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局，並不代表自己真的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對不起。”

“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們就先這樣吧。因為你是我同事，我沒有辦法刪你好友，但是拜托你，不要再因為私人事情找我了。”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用以掩飾自己的猙獰的表情。

她用力地推開樓梯間的大門，很快被一股濃鬱的人工香料味淹沒了。

在和彭景竹聊這件事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此生永不做朋友的決定，他的一番告白也隻是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儘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那天晚上接到了那兩個中的任何一個電話，他們是不是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想起來時，她逼著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已經做出的決定就不能再回頭，而且這個決定不是她單方麵作出的。

在開會的時候，她和彭景竹總是會時不時地碰見彼此，但是他們總是默契地不看對方，也小心翼翼地安排著，儘量不要一起合作項目。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強製壓下來了，就可以消失的。

不過好的一麵是，自從沒有在趙子夢下麵工作，元逸的日子變得舒服了很多。雖然還是一樣的忙碌，而且要學的內容還有很多，至少老板不會從不知道哪裡找出來的雜事給她做，也不用害怕在交作業的時候被甩臉色。再加上工作很忙，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趙子夢和林黎在一起這件事了。

新的頂頭上司叫梁清，本地人，臉圓圓的，再加上帶了一個黑色的圓框眼鏡，彆人看不出來他其實是一個已經三十好幾、有家室的男人。梁清姓梁，但是和梁叔沒什麼關係，隻不過兩個人都對她的格外關照，不管和誰開會，梁清都會像帶自己的實習生一樣帶她去，而且會在私下裡跟她聊很多關於行業的八卦。所以比起趙子夢，元逸更喜歡現在的老板。

就在所有人都相安無事地一起過了一周之後，她又被叫去和梁清一起出門了。這次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隔壁市的美妝公司，按照預期，他們會首先和雜誌開啟第一次主題合作。

帶著磨了好幾個晚上的方案，他們一起坐上了高鐵。

大概是工作日的緣故，高鐵上人不多，車廂裡稀稀落落地坐了幾個人，他們前後的兩人座都沒有人。高鐵剛剛開始啟動，這個三十好幾的男人就神神秘秘地從那個破舊的黑色雙肩包裡掏出了兩個厚實的三明治，遞給了她一個。

“這個三明治是我試錯多年之後發現的最佳搭配，你試試。”

“老板，你的包怎麼不換啊？看著還挺舊了誒。”她咬著麵包邊。

“哦這個啊，這個是我老婆送給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一直沒有舍得換掉，用著蠻好的，就一直沒換。”他對著漏出來的雞蛋醬咬了一大口，嘴巴隨即就被撐滿了。

“老板，你在這裡做了多久啊？”元逸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沒話找話的無情機器人。

“我其實從畢業開始就在這裡乾了，一開始的工資真的連我自己都養不活，後麵才算是上了正軌。我看你的簡曆，你在這家公司也有好幾年了吧，沒想過換工作嗎？”

“想過啊。當時說讓我當臨時主編，又把我換下去的時候我就想過走掉，但是總歸還是會有不舍吧。在這裡就忙了一點，我是真情實感地喜歡這個工作。”

“那挺好的，這份工作沒點熱愛真的很難做下去。”

“老板，我還有個問題。”

“你說就是。”

“為什麼你會願意帶著我做這麼多事情啊。”

“也是看你想學，踏實。說句不太能說的，你跟那個新來的主編是關係不太好嗎？”

“誒？怎麼這麼說？”元逸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上次幾個領導層開會的時候有聊過編輯重新分配的這件事，我有看到你的績效表，夏久在的時候你表現還蠻好的，趙子夢一來就感覺不太行了。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梁清善意地笑了笑。

“是也不是吧。可能我確實沒之前那麼好了。”她打了個馬虎眼，也知道老板對自己的善意不是自己真誠的保護傘。

因為買的高鐵是直達的，所以他們很快就下車了。一下車就直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