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糾結要不要把梁清跟她說的那件事說出來的時候,大老板的話給了她當頭一棒。
“梁清說,這件事是你來負責的?”
“他親口這麼說的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元逸這句話問得很不得體,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還是皺了皺眉,回答了她的問題,“這麼說的話,這個項目確實是有問題的。之前幾個部門的負責人開會的時候,趙主編提出了質疑,梁清解釋說這個是你全權負責的。你要不跟我解釋一下吧?因為這個稿子出來反饋很差,文章不僅有嚴重的刻板印象,還涉及到了廣告法。”
“老板,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我先把這件事調查清楚了再跟您這邊彙報。”
大老板皺了皺眉,還是決定給她一個周末的時間,周一一大早就要把解決方案拿出來了。
她帶著怒氣推開了門,直奔梁清的辦公室——她才不管自己的直係老板現在在乾嘛,她像一個小兵一樣在危機的時候被推出去當槍,她變成鬼也要找回來報仇。
“上次那個T.co珠寶的事,是不是你跟老板說是我負責的?”這一刻火氣衝上來,她控製不了自己。
似乎已經有所準備,梁清對她的沒禮貌沒有生氣,隻是緩緩地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看著她,“我沒有說錯吧,那個項目是你在跟吧?”
“可是你後來不是讓我彆管嗎?你現在不承認了嗎?那件不對勁的事。”她裝作自己不害怕的樣子,眼睛直直地盯回去。
“是嗎?”梁清顯然不打算說下去了。
元逸可不能停在這裡,下周一的時候,她一定要拿出點東西給老板看,不然她就要走人了。“你彆忘了,合作方是私下來找我的,我是有聊天記錄的。”
“誰說那個人就是T.co珠寶的商務了?據我所知,她現在去了M酒店當商務吧。”梁清不緊不慢的樣子讓元逸氣不打一出來。
元逸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今天發生的一切。高鐵上的三明治,拍拍肩膀時候的會心一笑,在流言麵前的堅定,那些過去都顯得那麼荒唐。“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梁清沒有回答,指了指門,意思是她可以出去了。
她當然明白這個意思,她和梁清做同事雖然不久,但是他們相處的時間卻比其他人要長,對方的一舉一動、話中話都了然於胸。
元逸離開了房間,這不意味著她接受了梁清的解釋,而是說明她有更著急的事情要處理——這件事的後續處理方案。
根據現有的資料,她知道這件事的後果:T.co 珠寶的稿子引發了一批女權主義者的不滿,網上的輿論非常激烈,涉及到廣告法的事情需要請法務一起協商,當然,協商的前提是 T.co 珠寶必須要承認這個稿子是他們發布的,並且沒有經過編輯的審查。
她坐在位置上焦頭爛額,翻邊了通訊錄也不知道這件事可以找誰一起做,光是她一個人肯定沒有辦法在半天內給到一個好的處理方案,以及這件事需要聯係的人太多了,就像線頭一樣,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現在會慶幸我沒有離職嗎?”彭景竹說完,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上。
她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已經到午休時間了,她白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畢竟午休的時候做什麼事情都是他的自由。元逸還在焦頭爛額的和對方的一個法務溝通這件事,顯然她的單方麵聊天記錄不能作數。
“我們這邊法務的事情你就給我吧,我跟樓上的法務還有點私人交情。至於輿論控製,我會找趙子夢聊聊這件事,先處理好的。你的任務,就是找到這個對方的商務,讓她出來承認這件事的始末,以及找出來這件事是不是有些人的彆有用心。”
“什麼叫彆有用心?為了害我犧牲雜誌名聲?我是何德何能啊。”元逸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也明白這件事也許有問題,不然應對事故的道歉信和聲明不會在事出的五分鐘後就發出的。
她記得M酒店,梁清提到她的時候說過M酒店這件事,她看了一眼彭景竹,拿了手機就往外衝。雖然她知道彭景竹和自己已經沒有其他關係了,她起碼能相信他不會故意傷害自己,至少工作上不會。
跟著導航,她坐著出租車到了M酒店。因為心裡藏著太多心事,她沒有來不及說聲謝謝就關門離開了。徑直走到酒店前台,報出了那個商務的名字,沈白。
雖然前台小姐有些不太確定,但看著她一本正經甚至有點嚇人的樣子,還是幫她打了幾個電話。等前台跟電話的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前台很快就掛了電話,讓她進到了屏風後麵的房間裡。
“你找我有事嗎?”這是元逸第一次見沈白,她的樣子跟元逸自己想象出來的樣子很像:很高很瘦,有了一頭紅棕色的波浪頭,雖然燈光下看不出來膚色,但是精致的妝顯得她很蒼白。
“你在T.co珠寶的最後一個項目,是跟我對接的。但是你私下跟我說的那件事,我最後沒有回複你,是我老板梁清和你溝通的對吧?”
“你直接說你想乾嘛吧。”對方似乎很熟悉這一套流程,不願意正麵給出回答,隻想收集更多的信息來決定自己打哪一套牌。
“我隻需要你承認,這件事最後的對接人是梁清不是我。”
“為什麼?對我來說有什麼幫助嗎?”
“這件事是你和誰對接的,對你不會有任何改變,再加上你已經從T.co珠寶離職,通過背調進入了這家公司,但是對我來說,這可能是我的轉折點。”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是說這是梁清或者其他人做的,我會有什麼麻煩呢?”沈白身子往前傾了傾,“我不是故意做壞人,我隻是幫了一個朋友的忙。”
幫忙?元逸愣了一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好了,周末其實是我們最忙的時候,你要是沒什麼事情就先這樣吧。”沈白顯然打算起身送客了。元逸沒來得及思考,就順勢站了起來,徑自走出了酒店。
在門口的時候,她還在反複咀嚼著沈白說的那些話,她說的幫忙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她知道一點,自己在這家公司算是呆不下去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就算她順利處理了後事,信任一旦坍塌,就無法再像原來那樣建起來了。
在打車回公司的路上,她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彭景竹,電話還沒有接通,眼淚就開始往外湧,她想逃但是卻無路可去,這種隻能麵對無路可逃的掙紮讓她喘不過氣來。
“怎麼樣,事情處理好了嗎?”彭景竹一接通電話就問道。
“沒有,我沒有。”她沒有骨氣地垂下了頭。
“怎麼了?”彭景竹的聲音也隨著她變得溫柔起來。
“沈白不願意承認,她說既然是誰接手的這件事和結局沒有關係,那不如就這樣,不然她就不是在幫忙了。”她的記憶有些混亂,沒有辦法一字一句地原樣複述出來。
“幫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啊。”她的聲音逐漸變大,惹得出租車司機不住地回頭看。
“好了好了,先回來再說,不是周一彙報嗎?你先回來,我們晚上好好商量一下。”彭景竹的聲音還是那麼沉穩。
她突然想起來晚上核桃說的事情,但是她的大腦已經處理不過來這麼多複雜的安排了,乾脆直接讓他們在自己家裡一起見麵罷了。
最差的結果是什麼呢?自己在失去工作的時候也失去朋友,最後一個都不剩。
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