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帕子給你。”他不動聲色
“哦?”湘離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細細看去:“上麵有一首詩……是你寫的?”
他不置可否。
西窗剪燭半彎月,東籬扶琴蕭瑟光,葬花涼月花為魂,卻道眉間心上。待人去,何相望,紅塵初裝,茶煙輕揚。
聽著她這麼念著那些句子,他的心裡一片柔軟。
湘離
未曾想過,在夢澤收獲的不光是自由,那種她向往很久的跳脫反複不變的時光,還有愛情。
一想到那首《鳳求凰》,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笑。她不知道鳳求凰的故事,也不知道鳳求凰的曲子,但是她認識鳳鳥和凰鳥,自靈化身而來的她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能感覺出來那曲子中間所包含的情誼。
於是,便走到了一起。小小心弦一生光亮,他和她走在一起,郎才女貌,不知賺了多少人豔羨的眼光。
“怎麼一直玩衣角?不說話?”坐在酒樓一個靠欄杆的角落裡麵,南派問她。
“你看,好幾天沒換這件上衣了,衣角都臟了。”她低頭捏著衣服,抬著頭衝他笑:“哎,這次說什麼回去也要換了它。”
“怎麼總是穿這一身,你好像很喜歡這件衣服。”
她看看自己身上的水紅衣服,這個是她從幻成人形就穿著的,她也沒想著要換過樣子,翻來覆去的就是這一個樣子,在夢澤也是幾身倒換著穿。
“就是一個習慣……你總是盯著我乾什麼?臉上有東西?”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卻發現南派一直盯著她在看。
“哦?沒有。”南派緩過來勁,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知道嗎,你這個樣子,很美。”
“真的嗎?”她一怔。此時的陽光暖暖地灑下來,籠罩著她微怔的麵龐,美麗非凡。
“快吃。”南派指著碟子裡麵的鵝油卷微微一笑:“然後去找裁縫。”
她答應了一聲,嘴角不自覺地揚了又揚。
以為這就是愛情,便是能一生一世,不自覺的幸福感會讓人感到不真實。
於是便會忘記她是百花弄澗的七葉一枝花
忘記他是魔尊幻界的南護法。
忘記他的原身。
七葉一枝花,蚤休,涼血去風,解癰毒之藥也。乃苦泄解毒之品,瀕湖謂足厥陰經之藥,蓋清解肝膽之鬱熱,熄風降氣,亦能退腫消痰,利水去濕。治陰蝕,下三蟲,亦苦寒勝濕,自能殺蟲,其用淺顯易知,不煩多贅。
——通草《杏林手記》
七葉一枝花,本身就是和蛇毒水火不容的啊。
第一次爭吵後,那一晚大雨。她一夜難眠,而南派,在門口站了一夜,直到她打開門,他才說了一句話,短短的隻有三個字:
“對不起。”
而她便在這三個字中全盤崩潰,在雨聲和風聲中,抱住他淚流滿麵。
而爭吵,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數多了,便漸漸的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
什麼是愛情,她突然不懂了。或許就從來沒有懂得過吧。而在這中間沉浮的多了,會忘記自己在追求什麼,到底需要什麼。
她突然開始懷念那個日子重複乏味的百花弄澗。那個地方才是她的來處,既然自來處來,便要往那邊慢溯回去。此心安處是吾鄉,隻有那個地方,才能真正讓她安心下來。
那個地方才是真正要她守護,有她的目標的的地方。既然生命的長度已經確定,那就應該就快樂幸福的生活,簡單的感覺生命的溫暖,當時來大荒是為了這個原因,現在回百花弄澗也是這個理由。
我寧可我們不曾相濡以沫,我但願我們從來就相忘於江湖。
敏銳地感受幸福,才是快意人生啊。
南派
最終還是結束了這一段愛情,隻是還是放不下。
湘離回了百花弄澗,他依然在大荒留著。明明可以聯係的,她卻一個口信都沒有。真的是死心了麼。
有時候涼薄也是讓人心寒的。心微動,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那麼不可追就不可追吧,誰在歲月裡麵又長長歎息呢?隨你走在天地看繁華滿地,手執玉笛,不問曲終人聚散,隻有千帆過儘的沉寂罷了。
隻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而已,不至於一個口信都沒有吧。
便突然想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師父!”
上官意霜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這是你第一百零三次走神了,你有沒有在聽我背口訣!”
“啊?聽著呢,繼續。”
“可是我已經背完了!”上官意霜忍無可忍:“我現在在問你接下來的進修!”
“這樣吧。”他站起身,示意上官意霜跟他出門。
“既然背完了,你也和我學了這麼久了,不如今天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啊?”上官意霜一愣:“師父,師父你這是什麼意思?師父!師父你等等我啊……”
“你確定了?”
風玄皺著眉頭看他。
“是。現在意霜已經可以勝任護法的位置了。”他點點頭道:“我想休息一段時間,不想乾了。”
“南派大哥!”一個白衣身影飄進來,不用說,敢這麼在青丘宮大喊大叫跑來撞去的除了塗山意瀟肯定不會有其他人。
“南派大哥,你為什麼要辭去護法一職?為什麼要換上官意霜來做?”塗山意瀟跑的略微有點氣喘,撲閃著眼睛責問他。
他看著麵前的三幻主。這還是個小丫頭,還不到兩千歲,對於她們九尾一族來說還算小,但是已經扛起整個幻界了。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妥。
“就是辭去護法而已,意幻主何必這麼著急。”他點點塗山意瀟的鼻子:“又不是我辭去護法就不是青丘人了,更不是永遠不進青丘宮了,這麼著急忙慌的,哪像個幻主的樣子。”
“可是……”塗山意瀟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看著那個架勢,知道勸不回他,便噤了聲。
“玄幻主,若是日後有什麼事情,我南派隻要能,定傾儘全力。”他又衝著風玄一拱手。
“罷,罷,你話已至此,我留也留不住,那就隨你去吧。”風玄擺擺手:“但青丘宮到底還是你的家,彆走得太久。”
“這個一定。”他點頭。
次日,魔尊幻界昭告天下:南護法南派退隱,魔尊幻界新任南護法由其徒上官意霜擔任。引起軒然大波。
漸漸的,事情歸於平淡後,就有越來越多的人漸漸忘記了這件事,這個人。那個當時位居魔尊幻界四大護法之首的男子,翻手為雲覆手雨,紅玉雲笛一動驚天下,十步一殺人,殺人不留情的魔尊幻界南護法南派,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
而那個在傳說中留下驚鴻之名的男子,便是在百花弄澗落了腳。
一切到了跟前,才發現並不是一切。一切都失去了,才發現其實還有。一切都有,其實很貧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