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 驚不醒的夢歸人,碎時……(2 / 2)

肆意妄為 渝我俞生 5490 字 9個月前

直覺告訴她,溫西可能想起了不少以前的事,而且現在在嘗試想起更多。

“嗯。”她看見溫西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笑一笑,但她美睫垂掩下來卻怎麼掩不住那點倏忽冒頭的難過。她說,“六、七歲那時候,我父母已經很久沒回來了。那時我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在外各自組建了家庭,便總是坐在久慶巷那條小巷口等著。那條街很熱鬨,巷口卻很冷清。”

“我其實知道她們不會回來了。我也不用總去巷口等著的,我隻是不太想回到那個地方。”溫西聲音很淡,卻莫名讓人覺得沉悶,“後來人散了,那裡成了一片空屋。我知道,無論是哪都總是會人來人又散……那時我要活著,總是要做出一些選擇。”

“後來呢?”好半響,南習才啞聲問。

“後來沒多久,便有人將我領回了家。”她很輕的眨了一下眼睛,盯著南習身側投下的陰影,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她說:“領我的是個小孩,與我年歲相差無幾的小女孩。”

其實都算不上是領,因為那時她們都還太小,根本沒有能維持生活的經濟來源,頂多算是搭夥流浪。

那時候的孤兒實在是太多了,路過的人在街上隨便撿個回來,甭管往後如何,隻要給口飯吃,有個地睡覺,便都算得上“領養”了。

但是溫西那時候太悶了,也總不愛在人群裡多待,不論去哪裡都像飄無居所,去哪都注定待不長久。可是她戀舊,太戀舊了,總是要記得那些地方那些人。

比如久慶巷,比如那條長街口,儘頭的那間老院子,再比如那個總是悶不吭聲要對她好的身影……

不論多久她都要記得,固執又笨拙。明明隻要再回去瞧上一眼,便知道其實記憶已經模糊得不成樣了。

可她還要執著。

像驚不醒的夢歸人,又像碎時光的山過客。

又過了好久,溫西從方才的思緒裡回過神來,對上南習的視線,停了下又說,“她總是……總是想著各種法子來哄我開心,明明沒太多的必要,卻固執又笨拙。”

也許是因為南習看向她的眼神裡,明明暗暗的感情太濃略。像記憶裡那個身影的翻版,她突然想起來一些被忽略的事。

那時她被領回到一間荒廢破舊的院子裡,那間院子不太大,僅有的一間屋子裡三麵堆滿柴梗,中間隻有一小塊能打草席的空間。

明明寒酸得不成樣子,可溫西一點都不討厭。屋裡總是浮著淡淡的柴鬆香,不刺鼻,聞著像雨夜山河入夢來的感覺。

溫西喜歡待在那間屋子裡,有時蜷腿坐在那兒,隻是晃了會神,就已經發上了一整天的呆。

每每等她再回過神來時,對方便已經站在門口了。

溫西抬眸看著她,誰都沒有說話。她以為這場無聲的寂靜會一直持續下去,可沒一會兒,對方從兜裡拿出一把糖,伸手遞給她,悶聲說了句,“甜的。”

她不會哄人,連句漂亮話都不會說,隻會笨拙的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她希望溫西開心,像她手心捧的那把糖一樣。

明明沒有多餘的話語,可溫西就是覺得心裡好像被燙了一下,突然就柔軟了下來。

“她其實過得一點也不好,卻還要拽著我個拖油瓶。”溫西含糊的笑了一下,南習很難說得清那到底是自嘲還是什麼。但沒一會,溫西嘴角又收了回去,她好像很難過,“我想過要走的,我以為……並無那麼深的羈絆,畢竟我們並無任何關係,她不必平白為我而要多受一份罪。”

“後來走了嗎?”南習看著她,突然支起身來,抬手握上了溫西的手。

“沒走。”溫西怔了怔,很輕的搖了下頭,低聲說,“沒舍得。”

有時,有些情感就是很難以講得清,就像她說好的要走,卻沒舍得走。所以啊才說,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糾葛總是要比想象中還要深沉濃稠得多。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長久下去,可某一天開始,我突然找不到她了。”溫西安靜了好一會兒,目光落在虛空的某一點上,有些出神,像是突然陷進了某一場久遠的記憶裡,她說,“我不知道她在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問很多很多的人,可沒有人能告訴我她到底在哪。”

“直到某一天午後,那應該是個陽光很燦爛的日子。領養她的那個奶奶說,彆找了,回不來了。”

她其實已經記不清楚那天的的場景了,隻是那句話她一直忘不掉,像風沙掩過耳鼻,一聲聲撕力的哭喊。

南習啞聲了很久,才艱澀的開口問:“後來還在找嗎?”

溫西“嗯”了一聲,又安靜了下來。

她當時其實沒那麼容易接受現實,心裡始終覺得那人一定會回來。那幾天,她沒日沒夜的找,把整個居民樓都走了個遍,逢人便問“你有沒有見過我姐姐”。

她當時很固執,甚至固執得有些魔障。不論彆人怎麼勸,怎麼說,她都不吃不喝的在找。

後來有一天她終於熬不住了。她已經記不清了……那天的太陽好像一直都很大,空氣裡彌漫著燥熱的氣息,巷口的花開了很多很多。

那時候應該才仲夏,因為陽光愈是燦爛的地方,蟬鳴越聒噪。可是那天她突然整個人都灼燒了起來,她不知道她又走到了哪裡,她希望最後再去看上一眼那條巷口。

可她最終還是沒有走到那條巷子口。她意識模糊的跌在了久慶巷那條廢巷裡,連眼皮都撐不開。

那之後,她再醒過來,很多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但我那時太固執了,沒那麼容易放棄,直到……”溫西說,“直到後來我發了一場高燒。”

南習握著她的手,突然緊了一下,啞聲問:“高燒?”

“嗯。不嚴重。”溫西微微彎了下眉,安撫性的捏了捏南習的手指,過了一會兒,又道:“其實不算很嚴重。醒的時候隻是不大記得清以前的事而已。”

“與休克掛上鉤?”南習挑白了溫西美化過後的話,沉聲問。

“……嗯。”溫西含糊的應了一聲。

“疼嗎?”南習問。

“什麼?”溫西頓了頓,抬眸撞上南習掃下的目光。那一瞬間,她幾乎生出一種錯覺,好像這聲“疼嗎”隔著遙遠的年歲落到了當年的自己身上。

“不疼。”溫西輕搖了下頭,說。

她話音剛落,南習便突然探身過來,抱住了她。

溫西怔了怔,聽到南習微微啞著嗓音聲說了句,“對不起。”

她其實不知道南習為什麼要道歉,可眼眶倏的一下就紅了。隔了漫長數年的難過和委屈好像一下就湧了上來,她知道很沒有道理,可心臟像被海水浸灌,漲潮般難過起來。

“是你,對不對?”她額頭抵著南習的肩窩,聲音像悶了很久很久。

“嗯。”南習低低應了一聲。

幾乎是這一瞬間,想起的,沒想起的,數不清的畫麵光怪陸離的從腦海裡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