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西安靜的坐了一會,微光從彆處溜上指尖,又從指隙乍泄而下。她愉快的眯了眯眼,曲著手指在虛空撈了一把,然後轉頭衝南習招了招手,說:“南習,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什麼?”南習下意識抬手摁上眉心,直覺告訴她這八成沒什麼好東西。
果不其然,某人起身直跨了上來,身形朝她微微一傾,接著那雙勝似春山的眉眼彎了彎:“看好了啊。”
南習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開始。接著她就見某人朝她伸出了右拳,然後掌心一攤——很好,空空如也。
“看見沒?”某人看著那屁都沒有的掌心看了一會後,晃著手就甩到她麵前,那頻率高得活像隻要她不配合能當場甩她一巴掌。
“你看我像智障嗎?”南習扣住她亂晃的手,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又木了回去。
“不像。”某人開始探頭探腦的在找到邊緣試探,“像皇帝的新人。”
“……”
說著,她抬起另一隻半遮在眉心前,過了一輪的光亮了起來,絲絲縷縷的從指縫乍泄,渡上她眉眼。她撇了一下頭,朝掩在眉心前的手抬了抬下巴的同時,又很輕的“諾”了一聲。
下一秒,她手指一曲,飛快的在空中撈了一把,接著她拉過南習的手,攤開,又在南習的掌心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說:“抓把光給你玩玩。”
“……”南習看著指尖落上的光,怔了一秒,又倏的收了手,她頗為無奈地問,“敢問你幾歲?”
“童叟無欺,這幾分鐘三歲,過時不候。”溫西就著被南習抓住的手,借力一抬,然後伸著手指抵上南習的唇角,往上提了提,笑道:“笑一笑,十年少。”
南習怔了怔,望進她笑意盈盈的眸子。
也許是因為生了病的原因,南習的眉眼淺淺的透著一股散漫的病氣感,這會兒唇角眉梢一彎,又多了點冰雪融化的意味。
於是整了一出“皇帝新裝”的某人終於如償所願。但她還沒消停,就倏的反應過來,她伸手抽走南習握著的杯子,另一隻手摁上南習的肩,眯了一下眼道:“你怎麼站起來了?趕緊躺下。”
南習淺淺的垂下眼皮,視線落在肩上纖白的手上,她忽然抬手抓上去,低聲道:“我沒事。”
這動作其實很正常不過,可放在南習身上卻莫名多了一絲……哄人的意味?
溫西愣了一下,又倏的反應過來,登時一臉“你看我信你嗎”的表情,“躺下。”
南習無聲的看了她一會,沒做過多的堅持,鬆開手,便躺回了藤木椅上。
但她剛躺下便見某人轉身往屋裡去,沒一會兒又出來了,出來時手裡拿著的玻璃杯不見了,倒是多了一張短腿凳。
溫西就這樣拎著那張短腿凳在南習的目光下走到椅邊坐下,南習這才發現地上有個白色的袋子。
南習目光落在那兒,很輕的挑了一下眉。袋子上印著綠色logo,下麵四個大字“明康藥店”。
明康藥店是燕子巷外的一家小藥店,藥物算得上附近最齊全的了。但她並不常去那個藥店,一是太遠,二是藥價相當貴。
她抬手撥了一下袋口,看著躺在裡麵一堆花花綠綠的藥盒,出乎意料的怔住了。
好一會,她低笑了一聲,沒忍住想逗一下人,“你這是打算把整個藥店的胃藥都買過來?”
溫西指尖一頓,疑惑的“嗯”完一聲才反應過來。下一秒,她一把薅過袋子,放到南習視線的死角處,然後一臉正經的歪曲事實,“我那是考慮周到,萬一都用得上呢。”
“嗯……那泡藥浴還挺合適。”南習看著她囧紅的耳朵尖,故意抬手碰了一下,含笑假思道。
溫西一噎。好半響,她給了南習手背一巴掌,沒好氣的道:“你、閉、嘴。”
南習偏頭笑了一聲,將手搭回藤木椅邊,嘴唇動了一下,忽然道:“為什麼會突然去買藥?”
“你說呢。”溫西指尖一頓,視線落在那袋藥上,含糊的應了一聲。
為什麼會突然去買藥?
為什麼呢?因為不放心。溫西心道。
溫西移了下矮凳。
手肘正好碰上南習搭在椅邊的手,她頓了頓,將手肘稍稍往回撤,盯著南習那截骨節分明的手看了很久,有些出神。
其實她離開沒多久,又原路返回過。路口還是長久的立著那塊路牌,隻是沒再有南習的身影。
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些空落落又有些難過。腦海裡不由的冒出一個小身影,明明才六,七歲的年紀,皺眉沉聲說話時,氣勢卻不輸成人。
溫西覺得很稀奇,更稀奇的是她在聽到對方冷聲問她“為什麼胃痛不說”時,第一反應居然是心疼。
和如今這種細細密密的感覺一樣。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其實很難說得上來,這些頃刻之間洶湧而上的情緒都包裹著些什麼。
心疼、難過、焦躁、欣喜……
等她再從混亂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她已經拐到了另一條巷子不知道要去哪。
她其實是想去藥店的。她不是想在南習身上補償記憶裡,那些模糊的虧欠的感情。她隻是一想到南習會是那個身影,就止不住的心疼。
溫西方向感不好,繞繞彎彎的路總是要走上很久。這次也一樣,她還是找不到路。奔來跑去,停下的那個時候,她突然焦躁又難過起來。
可後來真的找到了,她又變得很迷茫無措。溫西看著藥架子上的藥,怔了好久的神,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其實連南習會有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隻是因為不放心,所以奔走幾條巷子都要過來。
因為不知道狀況,於是……她便把該買的藥都買了。所以才有了如今這一大袋可以拿去“泡藥浴”的藥。
果然是,關心則亂。溫西在心裡吐槽道。
“因為不放心。”溫西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南習頓了下,才反應過來溫西是在答她醒來時問的第一句話。
——怎麼又回來了?
——因為不放心。
“為什麼不放心?”好一會兒,南習才問。
“不知道。”溫西微不可察的蜷了蜷手指,頓了一下,又說:“或許是沒由來的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很多很多年以前被淡忘的事,按理說我不會記不起來,可我一直沒有想起來,直到最近。”
南習皺了一下眉,沉默了好一會,“按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