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煦,是我的錯,是我負你。”原來你還記得是你負我啊,嗬嗬嗬。
“阿煦,我隻想照顧你。”你看著我,眼裡的光黑不見底。
“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我扭頭直接走。
我回了房間,在床上躺了些會,頭實在是疼得要命,我拿起一旁的手機,想看看時間,卻怎麼也摁不亮屏幕,才想起手機沒電了,於是無奈之下,隻好起身把手機放去充電,再次出了房間。
我走得很輕,慢慢的摸到了廚房門口,廚房已經沒人了,地上的碎玻璃也沒了,我心裡雜然的走了進去,在冰箱上邊拿出那盒媽媽備在這的感冒藥,卻看到了上麵貼了張便利貼。
便利貼:阿煦,藥我從新泡好了,在桌子上,好好喝藥,彆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下次彆再濕著頭發睡覺了。
我把便利貼撕下,折了折,放入了口袋,隨把從手中的這盒感冒藥裡再拿了包藥出來,開水自已衝了杯,而後便回了房間。
其實,這天晚上你徹夜未眠。談合租時你向房東買了我房間的鑰匙,搬進來時,很晚,你偷偷摸了進來,卻發現我睡得並不安穩,一直緊皺著眉,你抬手想順順我,試圖讓我睡得安穩點卻發現我的頭發未乾,不免有些生氣,最後出了房間,去廚房找了許久的感冒藥。
你知道我會醒來,便一直都在我門口守著,直到聽見我夢醒時喊的那聲“蕭偏裡”你這才離開,因為你知道我醒了,於是便去廚房衝藥,等著我的到來。
窗外漸漸雨聲淅瀝,閃電夾著雷聲忽有忽無,陣陣的狂風吹打著緊關的窗。
那會我躺在床上,想睡卻怎麼都睡不著,頭隱隱地痛著,眼皮禁不住的跳,心頭總是倏的不安。
我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最後還是沒忍住,摁著心裡的不安,在床頭摸過一串鑰匙,起身想去你房間找你。
可出到房門那一刻便膽怯了,屋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窗外乍的劈過一道雷,震得窗玻璃嗡嗡作響,跟著心也禁不住的顫了起來,我克製著有點微抖的身體,手緊攥著那串鑰匙,掌心被硌得一陣痛。
怕黑,這或許是大多數女生帶進骨子的懼怕,與生俱來的,戒不掉。然而我並不是這大多數女生中的一個,以前不是,但現在卻是了。
我垂眸低頭嗤笑,從什麼開始的呢,好像是從入獄那個時候又好像更早點……竟不知時間久了,連自己也說不清。原來曾經那些刻進骨子痛徹心扉的事有一天會連自己都記不清,最後隻徒留下滿身的痛苦去釋懷那段過往,不為人知的,無法描述的,可這樣更痛苦,因為隻記得結果太痛徹心扉,卻忘了起因經過。
“隆!”
窗外突的猛劈過一道雷,震得我拿鑰匙的手禁不住的抖,我努力壓抑著心裡的情緒翻湧,原本平靜又微透著光的眸子現在卻空洞無神黑得不見底。
我顫著手把鑰匙插入門鎖裡的那一刻,腦海裡那些不可壓抑的東西卷襲而來,我擰過鑰匙壓下門把手猛的便把門推開了,整個人也都因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房間內更是一片漆黑和死寂,屋裡並沒有人在,我頓時呼吸都泄了泄,手緊攥著衣角,身體開始猛的顫抖。
“蕭偏裡。“
“蕭偏裡……”
“蕭偏裡!”
我的呼吸逐漸變得沉重,雙手突的緊抱起頭,劇烈的晃動,眼角不斷的滾落淚珠,那些尖聲刺銳就這樣透過層層的記憶鉻在耳邊,怎麼都甩不掉。
“轟隆隆!”
雨下得很大,連帶著雷聲都響徹了天際,我跪在小四院堂上,雨水混了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滲入了嘴裡,苦澀的味道漫延了她兩年,耳邊是吵雜的尖酸刻語,以及戒同所的懲罰條規。
“去死!去死!去死——”
“神經病——去死!去死!”
“故安,就是有病——趕緊進去治吧,彆再出來了——”
幾米外撐著一把把雨傘,傘下是一幅幅放大的扭曲的麵孔。我微閉上眼睛,耳邊突的響起了媽媽撕心裂肺的吼聲,心猛的被掐了一下,像墜入了冰河,陣陣泛著冷,我猛的睜開眼,便見媽媽在雨中抖著身體朝人群大喊。
“不是——不是這樣的——”
“住嘴啊——”
“今調查得故安患有嚴重的同性精神病,且存在禍害他人行為,引起大眾恐慌,故由上極指令收入戒同所戒同。”
“有關於其心中人的持有東西皆銷毀。”
我眼睜睜的看著堂上高高站著的人,把那些照片關於你的照片剪成碎片,最後從指甲飄落進風雨裡落在地上,混著雨水花了上麵的人。
“不——”聲音破了。
雷聲陣陣裡的雨夜,門開了,你提著一袋子的藥走了進來。
燈亮起的那個瞬間,你在寂靜長夜裡對上了我的視線,呼吸都屏住了。
“阿煦——”
你手裡的那袋子藥哐啷的掉了下來,滾了一地。
“阿煦——”你急跑過來,看著弓身坐在地上,雙手抱膝的我,腦子裡突的有根弦便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隆隆隆——”
“蕭偏裡。”你把我攬入懷裡,雙手都是抖的,那個瞬間,我抬眸對上你的視線,在你眼裡看到了一層薄薄的水氣,心底驟然抽疼。
“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參雜著雷鳴風嘯一片混亂。
“對不起……”你的嗓音很啞,帶著點哽咽,眼尾的水珠滾落。
白熾燈的光打落在你的臉上,分不清楚是血色褪儘後的蒼白還是光太耀眼。
“阿煦,是我的錯,等我,我會把欠你的苦都受回來……”
戒同所那兩年,把她折磨出了抑鬱症,連帶著精神也出了問題,而那萬念俱灰的時刻支撐著她活下去的便是“蕭偏裡”那三個字。
我扯了下嘴角,許是不願回想那些事,我並沒有把你的話當真,直到後來。
*
兩個月後。
機場,等候區。
我站在等候區望著某處虛空出神,後來,又真的舍不得忘了你,所以沒去做感情抽取,最終決定與其如此,倒不如我們都冷靜冷靜,這樣對誰都好。
所以,我選擇了出國。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原諒你,那就當成全你,也成全自己,如果不能,那就終生不見,所有的糾糾纏纏到此結束吧。
蕭偏裡,我累了。
手機突的貼著腿根震動,電話鈴聲隨之而響,我從這車水馬龍人潮鼎沸中抽出身來,把手機拿了出來,來電顯示“戒同所獄長”。
我垂眸看著手機屏幕,眉頭輕跳,手指滑了下,電話便接通了。
“故安,你快過來勸勸蕭偏裡,這孩子自申入獄了……”
電話那頭“嗞”了一聲,聲音緊跟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那個瞬間我隻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問出的那句話,聲線是顫抖的。
“她,入獄了?”
再後來,我是怎麼從機場裡出來的我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腦海裡全都是那幾句話。
“故安,你能從戒同所裡出來是蕭偏裡散了萬貫家財,才贖出來的。”
“她說,進這戒同所是她欠你的痛,現在來還了。”
“她說,希望你彆怪她。”
……
蕭偏裡,你是傻嗎?
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個混蛋。
車子駛進了彎道,我緊盯著前麵的路,淚水從眼底滾落,糊了視線。
就這麼一個瞬間的時間,身後急速的衝出了一輛小轎車,速度特彆快,像失控了一樣的。
我抓著方向盤的手一顫,心也緊跟著咯噔的跳了下。
以前總能在新聞裡聽到,哪哪裡又出了事故,卻不曾想,有一天這事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踩下油門,車子飛快的駛了出去,身後的車輛離得越來越近,看著不遠處的彎道,我麵色蒼白。
怎樣都逃不過了嗎?
蕭偏裡,如果我有幸活下來了,那我便原諒你。
但此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可惜老天沒眷顧我,也沒有給你機會。
身後的車子撞在了橫欄上,打了轉直衝著我便飛撞了上來。
“砰——”
*
再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已經不知道了,隻是在意識模糊之際,耳邊雜雜響起話語聲,接著便是救護車的聲音。
我走了,蕭偏裡會很難過的。
……
手術室裡的燈亮起,儀器上的波浪線上下緩慢波動著。
“滴——滴——滴——”
你現在家屬等候區上,手緊攥著,眉頭緊鎖,眼尾通紅。
漫長的手術過程結束了,我最終也沒能從手術台上下來。
“抱歉,病人玻璃入腦,傷了中樞神經,出血過多,我們……儘力了。”
“不可能——”你拽著醫生的衣領,眼眸紅得能吃人。
“不好了,病人她心率在下降——”病房內的醫生大喊了一聲。
你再顧不上彆的,直衝進了手術室,捉著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對上了你的視線。
“阿煦,你我求求你,彆離開我好不好……”眼淚從你眼底滾落,滴落在我的手背上,那個瞬間心像被燙出了一個洞,汩汩的漏著血,疼到我呼吸輕之又輕。
“為什麼偏偏是你而不是我,為什麼……”我其實很少有見到你哭,像這種肝腸寸斷的大哭更是第一次,不免有些舍不得,舍不得這人間鼎沸你再見不到我,舍不得你承受失去我的痛苦,可是這一切卻又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我抬手挽過你眼底的淚,眼皮一片深沉,聲線顫抖的叫了你。
“蕭偏裡……”
“這人間芳華很好,好好活下去……”聲音很輕,輕到像早晨剛醒時的耳鳴。
意識欲漸模糊之際,我倏忽的想起了,在很早很早之前,有學過一篇課文,林覺民的《與妻書》裡麵有一句話“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關於這句話,翻譯書上的解釋是“因為愛你,讓我有了麵對死忘的勇氣。”
我扯了下嘴角,挑起了個笑,原來兜兜轉轉兩個月,又經曆了這麼多事,可真的到了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和你之間的事太少太少,少到連回憶都是苦的。可如今,她連這份長夜裡暫以震靜的苦都得帶走了。
“蕭偏裡,下次彆遲到了,不然就等不到我了。”
“阿煦——”你緊握著我的手,哭成了個淚人,泣不成聲。
遲來的“悔恨”比草還輕賤。
“求你,彆離開我……阿煦……”
“蕭偏裡……”
心跳頻率在急速下降。
“故裡偏安,景蕭人在。”
“景在、人未還,花、落、亦、彆、離……”
“滴——”心跳驟停。
“阿煦——”
—正文完—
*
後來血染紅了故安,也染紅了蕭偏裡的秋天,再不見盛夏。
那場車禍不僅帶走了故安,也帶走了蕭偏裡的心。
“阿煦……我錯了……你回來,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阿煦……你彆離開我好不好……”
“阿煦——沒有你的人間芳華再好,也沒有任何意義。”
“阿煦——等我贖完了欠你的痛,我就去尋你,可好?”
“阿煦,真的是我傷你狠了嗎?為什麼你都不肯入我的夢?”
兩年後,6月21日。
“阿煦,戒同所裡不好待,可那裡有你受下的苦和痛,也有我欠下的罪。”
“阿煦,三生河畔奈何橋邊,我都要找到你,帶你回家。”
“阿煦,我來尋你了。”
這個秋天微風不噪,墓園的白碑多了一座。
從此,這人間芳華,人聲鼎沸,再無故安,蕭偏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