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宴月朗道:“此事須不須告知其他門派……”
鳳星洲心思縝密一些,他輕輕搖頭,眉間有化不開的愁雲,“此前其他門派已對淵九皇現世而搞得人心惶惶,若再告訴他們大魔現如今就在雲景觀,師兄猜他們會如何?”
宴月朗麵色微滯,忽而閉嘴不語了。
江凝將他想說的話接過來,他聲線平和,如同在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他們會合力封鎖雲景觀,視觀中弟子與魔頭無異,見者殺之後快。”
“然後會將雲景觀變成人人唾棄的魔窟。”
三界之中,無論人神還是妖魔,本性向來自私。
眾人沉默,即便是不願意用如此險惡的揣測來定性,但不可否認的是江凝的話,沒錯。
若此事發生在其他門派,那雲景觀也會……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是嗎?
宴月朗閉了閉眼,又加了一道命令,“再加一句,若誰走漏消息,無論輩分修為,皆受鞭刑二十。”雲景觀的不同於普通的刑罰,那粗糲的鞭子上有法術加持,許多人連三鞭抗不過就昏死過去,二十鞭光想想都讓人膽顫。
“是。”那弟子領命,急匆匆出了門。
鳳星洲叫了幾位弟子來一起將地上那堆殘骸小心放放在木箱中收好,等過幾天鄧蒳的家人回來領回去,就如張世子那樣,從一位鮮活的人變成一塊小小的碑。
溫卯卯鄧蒳僅有兩麵之緣,算不上熟,但他想到他在山門前熱情道謝,生機盎然的模樣,難免心裡泛著堵,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有些沉悶。
他旁邊便是那個發現鄧蒳屍體的李宜春,方才宴月朗說他是鄧蒳的舍友。
溫卯卯耳畔有他牙齒輕微打顫的微弱磕碰聲。
他去一旁的寢室找出一件外袍給他披在身上,輕聲安慰道:“大師兄已經下令嚴格戒備,想必不會再出問題。”他想著這間校舍指定是不能住人了,又補充說,“若師兄不嫌棄,這段時間可以與我擠一擠,等太平些了另挑一間校舍住。”
李宜春停止了小聲嗚咽,抬頭望他,眼中滿是渴求,“真的嗎?”
溫卯卯看向他瘦弱的有些陽虛的麵頰,覺得他好像在哪裡見過李宜春,但仔細想想又忘記是何時何地了,他迷迷糊糊地點點頭,就要應下來。
“假的。”江凝身影忽然出現在二人麵前,涼涼地說了一句。
溫卯卯不知怎麼了,總感覺江凝望向自己的眼神裡有一種無聲的斥責,但低頭又看見李宜春驚恐蒼白的麵色,他不樂意了,“江師兄,你,你不能替我做打算,況且這間校舍出了事已經不能再住人了。”
江凝盯著這隻因為情緒激動麵上微微泛著粉的呆兔子恨鐵不成鋼。
他怎麼對誰都沒戒心,這位李宜春他認識都不認識,怎麼就敢邀請同住?
一間屋子,住哪兒?同塌而眠嗎?
想得美。
江凝沉默片刻,選擇了一個更為迂回的方式,“這間屋子自然不能住人了,但他也可以住我的。”
溫卯卯皺眉看他,他懷疑江凝這樣吹毛求疵的人真的不會介意跟彆人擠一擠嗎?
“哦。”反正他沒有意見,江凝難得發善心就把機會留給他吧,“那我去幫李師兄收拾寢具,稍後讓他跟師兄你回去。”
“甚好。”江凝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在溫卯卯往寢室裡走時又說了一句,“我將就一下跟師弟擠一擠就好。”
溫卯卯不走了。
他雙眸盈著水色,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江凝發癔症了?
溫卯卯想象了一番跟江凝在一張床上的情形,畫麵過於血腥,他下意識拒絕,“要不,還是,師兄不要委屈自己。”
“不委屈。”江凝漫不經心問道:“難道師弟嫌棄我?怪不得平日待我比待孟師弟有些不同,原來師弟是嫌棄我嗎?”
“……倒也不是。”溫卯卯有口難言,急得一團尾巴晃來晃去。
江凝不動聲色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將溫卯卯想要說的謊話堵了回去,“如此便好,我就去跟大師兄他們報備。”說著就快步移開,像是在躲著什麼似的。
溫卯卯看他一邊走一邊摸著鼻子的模樣,小聲嘟噥道:“莫名其妙。”
江凝擅自將李宜春的住所問題攬在身上,宴月朗自然高興有人幫他處理問題,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溫卯卯以為江凝說完就要回來。
但他卻是站得遠遠的,仿佛他們待的地方有洪水猛獸似的。
溫卯卯拿不定江凝的主意,便也不再關注他,乖巧站在角落裡聽宴月朗與鳳星洲在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淵九皇那廝應該就在不遠處。”宴月朗眉間溝壑深深,以往神采奕奕的雙眸不再,裡麵蓄滿了不無法言說愁思。
這件事情太大,太危險,他不知道他們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但他們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淵九皇到底藏匿與何處?
他又為何徘徊在雲景觀遲遲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