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堯不動聲色的偏了偏頭。
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她不在意的時候,會想生氣,想把拉到自己麵前來質問,那些牽過的手,說過的話,都是假的嗎?可她真的在意時,又希望她能永遠那麼冷漠,不要卷入他的是非中。
就像他明明想要她留在他身邊,卻又不忍看她在他身邊擔驚受怕。
夏橘也在看著他。
他對周遭的一切孰若無睹,靜靜和她對視:“還不去吃飯嗎?”
夏橘知道他在催促她離開,可這兩個中年男人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欺負他,而他永遠都是那麼平靜,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她咬了咬唇,卻終是什麼都沒說,捧著手裡的餐盒,轉身往餐車走去,溫書堯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的背影,直至徹底在人群中消失不見,才收回視線。
夏橘心不在焉在車廂中前行,直到聽見有人在叫她,才驀然回神。
她猛的回過了頭,然而卻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李袁疑惑地盯著她手裡的餐盒:“你這是……要去乾什麼?”
夏橘咬了咬唇,而後將手裡的餐盒塞到李袁手裡:“幫我拿一下。”
而後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
此時,火車已經進站了。
溫書堯和兩個中年男人已經跟著乘警下了車,所幸並沒有走遠,夏橘沒走幾步,便在人群中看到了溫書堯的背影。
清瘦,挺拔。
仿佛什麼都壓不垮他。
此時有兩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在和乘警說著什麼,而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正捂著脖子,癱坐在地上,夏橘無心觀察,快步向他走去。
殊不知在她過來的前三十秒,那兩個陌生的年輕人以證人的名義,以示範那根皮帶的用途為由,當著乘警的麵,用皮帶勒住了中年男人的脖子,雖然隻有一瞬,但是中年男人已經感覺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頓時意識到,這些人想要他的命,在哪裡都有辦法。
嚇得雙腿發軟,唇齒發顫。
由衷的對溫書堯感到恐懼。
然而溫書堯始終雲淡風輕。
他不是拿他們沒轍,隻是不在意而已,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們開口,放他們一馬和不放他們其實並沒什麼區彆。
他起初也不想為難他們,可是總有人喜歡敬酒不吃吃罰酒。
中年男人感覺到一隻無形的手攥在自己的脖子上,想著其他人對他的稱呼道:“九,九爺……”
“溫書堯!”
然而未等他開口,一個聲音已經蓋過了他。
夏橘從後追上他,他身上的從容驟然一淡,頗為意外的注視著她道:“你來乾什麼?”
“我跟你一起去,”她仿佛了下定了決心,神色決絕而莊重:“你不是這個專業,你一個人說不明白的”
此時他已經決定放她走了。
神色坦然而從容,微微低下頭,耐心的開口道:“彆沾我這趟渾水了。”
夏橘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是她心意已決:“我知道,但是……”
“我沒想讓他們坐牢,”他直直地盯著她,漆黑深邃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溫情可言,隻有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漠然:“因為我覺得那會太便宜他們了。”
這是他從未在她麵前袒露的一麵。
夏橘怔怔地看著他,眼睛裡生出了一絲疑惑,那既然不想讓他們坐牢,那為什麼又改變了注意?
隨即反應過來,是因為她。
溫書堯看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輕輕揚起唇角;“所以,回去吧。”
在溫書堯看來,他在提醒她,自己不是一個好人。
可是落在她耳朵裡,卻是一個準備背水一戰的人,在無法回頭前的最後回了一次頭。
她沒有退縮,反而更堅定地看向他。
她相信正義會遲到,但不會不來。
她不想看他在這種事上賭上自己的一生。
溫書堯靜靜的和她對視,唇角的笑意在不知不覺中淡去,鮮有的流露出一抹正色,緩緩俯下身道:“你以為把他們抓了就結束了嗎?這不過是我所麵對的冰山一角,可能在我們的周圍,就還有另一群人在等著殺了我。”
夏橘一怔。
顯然沒意識他的身邊會這麼危險,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詫異。
“所以,還要走過來嗎?”溫書堯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眼睛道。
她沒有回答。
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在思考他是什麼樣一個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溫書堯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但沒有露出任何的端倪,神色自若的直起身道:“我等會兒會給你一個答案,現在你先回去。”
她還是沒有動。
溫書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還是耐著性子提醒她道:“我們隻是萍水相逢,不是嗎?”
是的。
他們不過萍水相逢。
可她依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反過來問他:“你確定嗎?”
好像他說不確定,她就會走過去一樣。
溫書堯眼睛裡生出刹那的猶豫,可轉瞬即逝,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恩。”
“好,”夏橘也不再遲疑,往後退了一步:“我等你的答案。”
而後便轉身離開了。
溫書堯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他發現他真的很不喜歡看她的背影,儘管這個結果是他所希冀的。
可他還是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旁邊的中年男人聽不見他們談話的內容,但是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心裡莫名有點兒慌,正想說點兒什麼,隻聽他淡淡開口道:“你最好趁著現在能說話的時候,說點兒有用的東西。”
中年男人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未等溫書堯繼續說下去,已經立刻給出一個接頭人的名字。
而後祈求道:“能不能放過我的家人?”
溫書堯不知想到了什麼,有意無意彎了一下唇角,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