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肆紳士地給她拉車門,幫她提著裙擺跨下車,見她露天裡僵冷的身子,脫下打理精整的黑絨大衣,體型差異誇張,一挎便將她裹個嚴實。
這時候風小了些,他聲音渡進耳裡清晰,不再那樣如隔山霧,“做個好夢。”
想著應叫聲什麼,憶起她幾次三番對他的稱呼而不悅,因她獨特的,避之不及的親近,從不屑於喚他湊編的名字開始,似高高在上藐視塵埃之下。
李京肆頭回嘗到這種感覺,於是她不喜歡,他就偏要躍進。
但這會兒他起先斟酌,反問說:“或許,你更喜歡薑小姐這個稱呼?”
刻意挑出來試探。
薑語側目看他,就那麼默默注眼幾秒,嗤笑,無可無不可。
李京肆也不接下話去,眸中彌散似有若無的淺淡笑意,帶上門站在車前,意思要等她先走。
薑語走出去兩步又奇怪地跨回來,手翻進包裡捯飭,片刻,開始拆一顆包裝。
東西遞到他嘴邊,“張嘴。”
李京肆沒問為什麼,由著她的話,張開一個小弧度。
入口時,酸棗的果肉滲出濃鬱的酸味,好這口的那點酸便是清爽,不過這款酸度要更濃些,酸甜交織出微妙的澀苦,同檸檬相似。
他偏偏吃不了什麼酸,表情管理倒在位,隻是皺了眉。
薑語看出他難適應,早早便想,他喜歡,她就高興,他不喜歡,那她就更高興,“失手砸你,‘補償’你的。”
她分明是欺負人,卻在道歉,笑得鬆快,不久前被人膈應的心情一掃而空。
而後又很強勢地講:“酸也不準吐,我喜歡的,你也得喜歡。”
車子剛巧停在路燈下,一束瑩白暈在她翩翩禮裙上,睫羽躍動著,動人心魄。
她蠻不講理,卻實在美麗。
逗完人,薑語自己心裡頭舒暢了就搖搖身子走開。
典型的小姐脾氣。
卻是這樣才有意思。
李京肆靠在開來的那輛飛馳車門前,嘴裡的酸棗咬碎,化開,咽入腹中。
味美,也難咽。
……
人走遠,一陣馳地聲漸近,駛停是輛京A打頭,深黑色碳纖維車身延至尾端的定製款SUV,整個華貴裝潢。
車駕有人鑽出,遠遠喚聲老板,見男人外衣不翼而飛,隻一身稍顯低調的考究西裝站在徐徐風裡,張博撓著腦袋困惑小跑過去。
一會兒去應大東家的酒局,是該掛輛與身份相配的車去。張博倒是想不通,將人送過去不圖省事,偏要包輛飛馳再讓他另外把車開來。
李京肆收了視線,先看腕表的時間再看向準時到達的張博,吩咐說:“讓人過來把這輛車開走。”
“好的老板,那先去酒局?我再吩人回雅居送件大衣過來。”
李京肆不鹹不淡嗯了聲,拐向後開來的車。
張博忻忻跟上去,醞釀著隨口一個馬屁:“老板,我方才遠遠瞧眼,朦朧間就瞧準了那位女士,定是美人、上品 。”
李京肆腳步停下來,伸出去開車門的手置回,偏眼。
張博愣呆,那幾秒反思千萬遍是否失言,他還想如何誇自家老板品味有所提升,比起往日在老板身邊見過的,這等絕算仙品。
然後聽見他老板張口駁言:“你怎麼沒瞧準她是薑家那位三小姐。”
張博傻住:“什……什、什什麼??!!”
這段時間圈裡頭誰不知道京北薑家三小姐,同李家老五板上釘釘的那紙婚約。如今這意思是告訴他,他老板這些天日日奉陪的是未來準弟妹?
張博覺得自己才是單薄一身在風裡淩亂僵立的那個。李京肆在這方麵稍微變態些,他都習以為常,有錢有權的人稍微有點兒小眾愛好怎麼了?可這實在也太小眾了。
“算起來應該是三小姐包了我。”李京肆再深品舌尖餘淡酸味,望去濃夜裡那抹雪白消匿的方向,總覺她應該像風,像夜,像她塞進他嘴裡令他反胃的酸棗。
玩笑語氣說:“用一顆酸棗。”
想來有趣,婚約在身的三小姐,明目張膽,敢與他牽扯不清,雖然是不明他身份——也非李京肆有意隱瞞,實在是初見那天薑語過於主動,欲.愛之後也沒認出來他是誰,倒是先自報家門。
這樣難評的關係下,他便也順水推舟謅了個北海商貴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