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注定隻是一場屬於黑夜的夢,隻屬於西琪斯自己的夢,無關他人。在這個墨色濃重的地方無人關心一個女王和一個女妖在帷幔之後有什麼古怪勾當,甚至連貝爾素來也是淡淡的,她時常任自己涼涼的指尖沿著懷中的小女妖的脊骨漫不經心地劃下去,卻不會讓這個小女妖在自己的心裡劃出太深的痕跡。
“西琪斯,”貝爾間或會充滿愛憐地喚上她一聲,“西琪斯,我的小西琪斯。”她毫不懷疑她是喜歡這小女妖的,喜歡她細致瑩白的肌膚和錦緞般的藍色長發,還有她貓兒一樣的慧媚柔順。隻有她眼睛裡明滅的火光讓貝爾生厭,那躲躲閃閃的情懷,不是貝爾想要的東西。
她迷戀她的女王嗎?把她的女王當作全部世界嗎?離開她的女王就不能活下去嗎?
“西琪斯,”貝爾搖搖頭,又一次任自己涼涼的指尖沿著懷中的小女妖的脊骨漫不經心地劃下去,“西琪斯,我的小西琪斯。”她想,你怎麼會這樣愚蠢呢?那不是屬於一個粗劣的仿製品的眼神,你隻要讓我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就已經完成了使命。
“女王陛下……”西琪斯半睜著雙該死的眼睛,怯怯地呢喃著。
貝爾懶懶地微笑著,她想真應該把這雙眼睛挖出來。
“女王陛下,我是那麼……那麼愛……”
貝爾突然捂住她的嘴,依然懶懶地微笑著,想著或許應該把這條舌頭也割下來。
“西琪斯,我的小西琪斯,現在我要你聽我說,這些話我沒有說給彆人聽過。你可知道你為什麼名叫西琪斯?那是因為,你的女王我,曾經愛過……”
貝爾說完,臉上還掛著懶懶的微笑,小女妖眼中卻已溢滿淚水。
哭吧。女王一麵摟緊她一麵感到一絲殘酷的快意。哭吧,讓你的眼睛流淚,不要再流出你那傻氣的癡戀來叫我心煩,否則我會挖出你漂亮的眼睛,然後割掉你靈巧的舌頭,最後剖出你的心,看它會不會碎。
然而小女妖的眼淚,就這麼燒乾在眼眶裡,不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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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西琪斯眼中明滅的火光開始陰鬱地,然而明明白白地燃燒起來。
同女王陛下形影不離的妖魔西琪斯不知為何纏上了造她出來的積達,這個漂亮的年輕人對她突如其來的愛情感到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理解,更不用說接受。
貝爾女王在寶座上麵對著虛空冷笑。
隻有根本不重要的人才會拚命想證明自己其實很重要,不是嗎?
就放她去追逐,就放她去證明,證明她不過是一道風景線,永遠不會變成終點站。
永遠,永遠,永永遠遠。
直到她死心。
她的追逐還沒有結束。她的證明還沒有結果。她還沒有死心。她已經死了。
聽著積達戰戰兢兢的報告,貝爾忽然想起方才倚著寶座做的那個夢。
那是莉諾瑞婭,綁著靛色頭繩的莉諾瑞婭,從貝婭特裡克斯·阿斯塔爾達手中拿走了一個貝爾石球,留下一根藍色的細絲,那藍色細絲後來靜靜地沉睡在貝婭特裡克斯衣裙上的某個貼身暗兜裡。
積達還站在那裡等著女王的懲罰。
女王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她問:“星期四雨後是什麼時間,積達,你知道嗎?”
年輕的天王稍感意外,但還是答道:“聽說那是在前世,地球上有些地方曾經信奉過一個名叫佩爾庫納斯的雨神,人們在星期四祭祀佩爾庫納斯,後來地球神教傳到那邊,星期四這一天就不再神聖,‘星期四雨後’也就變成‘不可能到來的時刻,不能實現的事’了。”
不可能到來的時刻。不能實現的事。
積達不知所措地望著神情恍惚如在夢中的貝爾,他不知道在女王陛下遙遠的記憶裡,有人掉了一根頭發,雖然是一根掉錯了的頭發,卻仍然是一根能穿越時空刺痛人心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