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草為金坎子清理了身子處理了傷處,回到酒坊村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金坎子經過這般折騰,早睡死過去了。
天草倒不算特彆累,隻是心中經過這一夜的煎熬,看著金坎子蒼白虛弱的模樣,那種如同剜心之痛,卻是不能與任何人說明的,見他安穩睡下了,心中多少寬慰了一點,便將對方抱在懷裡一同睡過去。
還沒有能睡熟,金坎子便遭夢魘,天草驚醒,見他緊蹙眉頭,卻是怎麼樣也叫不醒,渾身滾燙,居然是燒起來了。
天草自然是再也不敢睡覺,急忙叫小二請來大夫,但金坎子所受創傷是不能說清楚的,結果就得了張安神的方子。
接下來一連數日,金坎子都昏昏沉沉,時而清醒,還能認得出是天草,迷糊起來的時候,卻隻能呢喃夢話,天草又心焦又內疚,恨不得以身代之。
最糟糕的還是金坎子的虛弱,導致邪影真言的反噬,他夜夜夢裡驚起,不分青紅皂白便會出手奪命,天草不欲再傷他,接連兩天都硬接他的招式,加上不敢真正睡過去,早已是身心俱疲,若不是金坎子發燒的時候身子極為虛弱,怕是這麼出手已經足夠要了他的命。
但天草仍然是幾乎不敢離開金坎子一步地守在他的床頭,見他汗濕了衣服便趕緊為他擦拭乾淨身子,藥好了便想方設法地喂下去。金坎子在病中,卻又是另一種風情的美麗,臉上泛起了病態的紅暈,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檀香的味道也不知為何竟然如同情動之中那般濃鬱,可天草自然是不敢再有什麼旖旎幻想,隻是若說對此毫無反應,那便當真是死人了。結果又是另一番煎熬。
便是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對方,過了數日,金坎子才真正地退了燒,清醒過來。
第一眼所見,便是坐在床頭,形容憔悴的天草。他知道天草這人素來注重儀容,如今卻不修邊幅,眼下還有淡淡的黑影,多半是這幾天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床邊。
他在病中雖然多是昏迷不醒,但尚有感知,知道自己被邪影反噬,定然是對天草出手了,卻不知道天草傷得如何,又見他這般模樣,自然是氣不起來。
想來如果不是自己真正惹怒了天草了,也不會遭這樣的罪,但想到那日自己所經受的,又覺得輕易就饒過了他,那當真是太便宜天草了。
想了半天,終究還隻是將天草趕了出去,因為心知出口傷人是極容易的,尤其是親近之人,此時的天草,估計是經不住自己任何一句冷言冷語的嘲諷。
天草見金坎子醒過來,先是驚喜,然後想到若非自己,他也不用這般遭罪,又變得愧疚,就越發殷勤伺候,可惜金坎子沒領他的情,隻是看了他一眼,便讓他到隔壁找間廂房歇息了。
他知道金坎子心中興許仍是有氣的,但見他這樣狼狽,卻又於心不忍,隻好這麼打發他。心中先是鬆了口氣,又是一暖,儘管愧疚仍有,可卻沒了之前那種焦慮難耐的感覺。
這幾天天草一直守在金坎子房裡頭,幾乎不曾離開過,如今鬆了口氣,早就疲憊不堪了,想著先回房休息,再準備啟程去太虛觀,卻聽到樓下有人談起那日山寨被滅之事,不由得就留心起來。
隻聽見一位壯漢壓低地聲音與同伴說,“梅家那大小姐前幾天不是被這附近那個什麼寨子擄去了嘛,還派了人跟梅家交涉,結果你猜梅家去到之後看到了什麼?整個寨子一百多口子一夜之間被滅了!”
“居然還有這等事?”那同伴似是驚訝地看著那壯漢,“我隻聽說這些年,那寨子都是劫些過路商旅,這回倒囂張,居然把腦子動到梅家那兒去,該不是梅家人自己做的,然後對外說是彆人乾的吧?”
聽到這裡,天草微微皺眉,他此時才想起,與金坎子一同被劫去的還有那個煩人的梅大小姐梅荏瑤,儘管心中對她不是特彆有好感,可當時因為金坎子而完全忘了這回事,天草心中多少有點過意不去,於是便站在走廊上,凝神聽下去。
那漢子果然接著就說,“不是不是,我親眼所見,梅家雇了我們幾個當地人陪同上去的,怕那些寨子裡的人玩什麼花樣,沿途還設了埋伏。你知道的,那寨子雖然盤踞附近,卻也不叨擾我們,偶爾還需要咱們幾兄弟去幫忙采辦些貨物,山裡頭就我們幾個熟悉,梅家找了我們,我們當然不敢不從的,結果你猜我們上去看到什麼了?”
“看到什麼?莫不是遍地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