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坎子這次回來,其實並沒有通知任何人,所以當金元術見他與天草一起出現的時候,掩不住滿臉驚訝。但很快,他就高高興興地牽著他的大師兄,噓寒問暖去了。
金坎子性情淡泊,在太虛觀弟子中素有威儀,以往金元術是不敢與他大師兄太過親近的,不過這次著實是許久不見,又聽聞這些年金坎子跟著天草四處闖蕩,儘管當時心中詫異,但見到金坎子,卻發現他身上確實多了些人氣,便變得大膽起來。
大概卻是是許久不見了,金坎子也是特地回來一趟,就由著金元術了,“這些年,你們過得可還好?”
“挺好的,大師兄放寬心吧。”這樣一問,向來靦腆話不多的金元術也打開了話匣子,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一一向金坎子說來,居然完全將一旁的天草給忘了。
天草隻好摸了摸鼻子,環顧了一下這太虛古觀,古木參天,莊嚴雄偉,儘管外麵看起來像是破敗不堪,裡頭卻保存得極好,想來必然是花了心思。金元術一邊說,一邊便在太虛觀的練武場上席地而坐,隨意得很,金坎子看來也不甚在意,想必當年多半也是這樣。
隻見金元術差不多將這些年的事情都要說上一遍,怕是等他說完天都要黑了,天草不禁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引來了對方的注意。金元術這才看到一直跟在金坎子身邊那名身穿正陽袍,一頭紅發無比張揚的俊美男子,想必就是時不時會聽師傅提起的天草了。“抱歉,元術一時忘形了,你們路上顛簸,多半是累了,我先去為你們安排住宿的地方。大師兄,你以前的院子還在的,你們……”
“我與他住一起便是。”見金元術有些忐忑地眼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遊走,金坎子反倒是十分坦然,金元術也不再多嘴,點了點,便吩咐左右去收拾一下金坎子以前住的院子。
回過頭,金元術似是感慨,也似是欣羨,“大師兄,你當真變了許多,想來,天草師兄待你是極好的,你看起來很幸福。”
金元術無心之言,卻讓天草不由得一陣心虛,金坎子今日的氣色雖比之前好了許多,但仍有些蒼白,想到那日他傷了對方,心裡又是一陣內疚。反倒是金坎子點了點頭,卻沒有搭話。
天草乾笑了兩聲之後,摸了摸鼻子,順道轉移了話題,“對了,我沿途聽說玉璣子前輩已經入中原了?”
“是的。”金元術點點頭,然而眉宇之間卻閃過了一絲凝重,想來應是玉璣子行蹤極為詭秘,如今卻能半途聽來,心裡多少有些警戒。“大概這兩天便會到這裡,正好能與大師兄見上一麵。”
“元術不必擔憂,我想或許是師傅故意泄露出去的。”比起金元術,金坎子心念電轉之間,已經了然了幾分,玉璣子定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前來中原,如今局勢暗潮洶湧,這個微妙的平衡卻不是師傅真正想要的,他大抵已經處理完幽都之事,來坐鎮中原之事了。離奪取天下,便是又近了一步。
“嗯……”金元術沉吟了一番,卻不再提此事了,當年玉璣子自朔方城回來,與他談了許多,其中便有說到,金坎子已經選擇了他自己的道路,此生此世若有這麼一個人能對他好,共他一生逍遙,那這些腥風血雨的事,就少在他麵前提起為妙。以金坎子的個性,那日的抉擇幾乎耗儘了他這輩子的勇氣,但如果是玉璣子需要,他肯定會回頭的。隻是,玉璣子並不願意他如此。“不說這個了,大師兄,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住上一段時日吧,我也走得有些累了。”這話雖是對金元術說的,金坎子看的卻是天草,天草隻是笑了笑,伸手去握住了金坎子的手,他的手乾燥而溫暖,修長而有力,金坎子輕輕地回握住,這是他們這麼多天來,第一次主動的肌膚相觸。
金元術見他們毫不避諱,自己反而是有些臉紅了,隻好借口去看看收拾得怎麼樣,順道去告訴屠雲程風寒霜他們,便跑開了。
“太虛觀的弟子,臉皮都這樣薄麼?”
“弈劍聽雨閣的弟子,臉皮都這麼厚麼?”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遠去的金元術,又對望了一眼,不由得相視一笑。
清晨醒來的時候,金坎子還在睡,前些天大病了一場,讓他精神不是太好,昨天又因為他們的到來,程風和屠雲兩個活寶鬨到了大半夜才能睡下,所以天草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並沒有驚醒他。
清晨的太虛觀,又是另一番景致,雲海之上,薄霧繚繞,山風拂來,微微有些冰涼,卻很醒神,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鐘磬之聲,這裡並非什麼千年古剎,卻不知道為何竟有滿天梵音。
他曾聽聞幽州有寒山寺,不由得想到,寺中拾得仙人與飄渺峰上的玄素仙人是當世齊名的,就不知道這個看破紅塵的世外仙人那清明透徹,是否答得出,永遠究竟有多遠,人的一生在他們眼中不過彈指一剎,到底經得起長相廝守嗎?
“在想什麼?”金坎子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的時候,天草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也開始在想這些有的沒的。他轉過身,金坎子的六禍擺在薄霧中染了些許露水,顯得更為亮白,便不由得失笑,一生短暫又如何?若有眼前這人相伴,哪怕隻有一天或者一個時辰,那也就不枉此生了。“沒什麼,怎麼醒了?”
“有點冷,就起來了。”太虛觀建在山中,氣溫自然不比外頭,所以天草起身沒多久,金坎子便被醒過來了,才走院子,卻見在他不遠處的亭子邊上怔怔出神。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我倒是忘了這裡比彆的地方冷多了。”天草一拍腦袋,便將金坎子攬到了懷裡,這人身上還帶著寒氣,想到這些天他虛弱的身子,就不自覺地摟得更緊些,想要讓他暖和起來。
兩人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金坎子卻忽然掙開了他的懷抱,錯身走開了幾步,天草疑惑之際,卻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就看到一個女子一躍而起,將金坎子的雙眼給蒙住了,還帶來一陣清晨的花香,“猜猜我是誰?”
“憶菡。”金坎子也不惱,握住那女子的手,轉身,就被撲了個滿懷,一旁的天草稍微一愣,便想起那應是金坎子所提到的,那個古靈精怪卻深得玉璣子歡心的小師妹了。
幸虧那女子也不纏著金坎子,抱了一下,就退開了一步,炫耀似的朝著旁邊的天草做了個鬼臉,想必是看到了方才他們相擁的情形罷。
這時候,天草終於看清楚來人的樣子,憶菡長得並不算千嬌百媚,卻十分俏麗,五官也精致,組合起來居然讓人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尤其是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總帶著一種天真爛漫,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似的。
“大師兄,憶菡聽說你自海外仙山回來了,就馬不停蹄地往太虛觀跑了,我想你定然會來看望元術師兄的,就趕過來了,沒想到居然比師傅還快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