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一役之後,天草和金坎子都沒敢往人多的地方走,挑的大多是荒蕪人煙的山野小路,一路走走停停地往中原太虛觀去。
金坎子重傷初愈,自然是趕不得路,天草卻不敢帶他到城裡頭歇息,東海神明再沒有考慮,也明白玉璣子交代他們去東海神殿盜取的東西,應該是何等關鍵之物,自然放不得他們回去。
比起妖魔,東海神明顯然更適合扮演人類,混在人群當中幾乎不露痕跡。
天草當然不敢賭。若是正麵交鋒他倒是不怕的,隻是弒神乃大罪,就是玉璣子已經完全不將東海幽都放在眼裡了,也特彆囑咐了他們不可與祂們正麵為敵。
天下大勢基本已成定局,玉璣子登臨大荒頂峰,掌握了大荒命脈,他似乎仍然不滿足,企圖修改世間一切法則,王朝基本上已經俯首稱臣,八大門派恨其不爭,卻無力抵抗這種趨勢。
前不久礪劍門廣發天下令,似乎有意要在巴蜀舉行武林大會,共商大計。
這個大概將會是他們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反撲機會。
此番前往東海,是金坎子自動請纓的,他雖然與天草遊曆大荒,早就不過問這些事宜,不過在這種節骨眼上,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幫助他的師傅。
天草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們這些年來,一直仰賴玉璣子的庇護,過得逍遙自在,回報對方恩情自然是不在話下。玉璣子儘管不願意讓他們再次卷入這些事情,不過最後還是鬆了口,囑咐了一番。
卻沒有料得東海神殿早有防備,他們雖盜出了東西,卻也各自負傷。
尤其以金坎子首當其衝,若是沒有幻龍訣,恐怕東海之役便成永訣,此刻想來,天草心中仍有後怕。
反倒是金坎子,似乎已經看淡了生死,對他說,“在一起,一百年也是一起,一天也是一起,隻要兩個人開開心心地過,便足夠了。終究會有分彆的那一天,你能怕到什麼時候呢?”
如此一來,天草便再也無話。
早在當初,他就是這麼想的,可說得輕易,事到臨頭,總是不舍。
金坎子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生死之事,也就不再提及。
正好今夜皓月當空,繁星為伴,兩個人也就沒有待在破廟裡頭,在外頭找了個乾淨空曠的地方相偎而坐,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其實,他們走過的日子,已經是尋常夫妻的大半生了,隻是一個修仙,一個求道,容顏始終未老,然而彼此相對,卻永遠都不覺得厭倦。
天草總能找到許多的話,來說與金坎子聽。
金坎子偶爾隻是應上一個“嗯”或者“哦”,更多的時候,也會隨性地搭上一兩句。
旁人看來,也不知道這兩人是哪裡找來那麼多的話聊。
他們怕是自己也不知道,卻就是連“山下的花都開好了,山上卻還不開花”這種事情,也能扯上一個晚上。
聊得興起之際,天邊忽然閃過一道光痕,飛舞的流星稍縱即逝,天草不禁抬頭笑道,“人都說,見了流星許願,便會成真。可這話卻是不對的,流星飛逝隻有短短一剎那,便是見了,也來不及。”
“你也會信這些?”
“就是不信,才這麼說的。”天草側過頭,認真地眨了眨眼,“師兄曾說,願在心中,許與不許,都不重要了。”
“那你可有什麼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