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如此良宵 如此良宵,真適合床頭打……(2 / 2)

一代閒君 清風不解語 6022 字 10個月前

突然壓低的語調透出一股威嚴,召南幾乎是反射性地跪安退走。

待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出了小花園。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皇上那古怪要求背後的真正用意。

似乎,他的全身家當可以保住了?

禦書房內,“金屋藏嬌”的討論在繼續。

“青墨坊的房子如何?”

青墨坊位於城西平民區,品流較為複雜,京官中最低品級的也不願住在那邊。而京城的權貴高官多半住在城東的上陽坊與崇儒巷,與青墨坊隔了整座京城,包括高尚書府。

高遺愛聞言卻露出麵聖以來第一個笑容,明豔照人。

“謝皇上!”

鳳皇回以燦爛笑意:“女官多禮了,購房的銀子與朕的中介費從你俸祿裡分期扣。”

“……”

金屋藏嬌?開什麼玩笑。金屋不要錢啊?

自從鎮國公造反失敗之後,天下太平了許多年。鳳皇經過反思,深刻地認識到,謀反這種樂子不是常常有的,要靠天時地利人和。而從解東風身上,他看到了——唯有剝削臣脂臣膏才是長久有效的可持續性樂子。

尤其他接手的還是一個入不敷出的國庫,一點一點地填滿它不是很意思麼?

於是君臣一心,上行下效,其樂融融奔小康。

然後,一個關於“喪心病狂慘絕人寰狼狽為奸斂財二人組”的傳說漸漸在朝野內外傳開……

月上柳梢,夏蟲喧鬨。

按例女官不得在宮中過夜,高遺愛也在入夜前便離開了。多虧這位能乾的女官,堆至等身的奏折早已批完。

窗口的竹製風鈴輕輕地搖晃了起來。

須臾間,禦書房內多了一個人。

為出差的十一代班貼身影衛之位的十九跪在案前:“啟稟陛下,高遺愛的生母的確過世了,就在半個月前。死因不明,說是落水身亡。”

如同許多嫁入豪門的悲劇一樣,高遺愛的生母出身卑微,高尚書納她為妾後新鮮勁過了,很快就棄如敝屣。高遺愛是第四個女兒,無長兄,求子心切的高尚書對她這個庶女的出生乃至成長一直不聞不問,直到高大小姐的及荓禮上,她的才貌喧賓奪主驚動四座,更有列席的遊方道士說她有極貴之相,將來必能“位極萬人之上”。

一個無情的父親,一個長期被欺壓壓抑之下神誌不清的母親,一堆如狼似虎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的家人……如今,唯一的牽絆已去,莫怪她急於脫離。

至於萬人之上,雖然她資質不錯,但現在還差得遠。

不過,先帝那麼昏庸,在位期間都能有一個名動六國的女將軍,他憑什麼不能培養個把女丞相女尚書出來?

鳳皇慵懶地躺在躺椅上,閉目沉吟道:“影閣中有沒有要曆練的?讓他們都到青墨坊去,不管坑蒙拐騙奸/淫擄掠,目標隻有一個,就是賴住高女官。”

聽到坑蒙拐騙時,十九已是麵色有異,再到奸/淫擄掠,不由虎軀一震。

他想說,影衛雖然行蹤飄忽手法各異好歹也算王師,怎能如此下作……

他還想說,奸/淫擄掠什麼的,現在影閣裡需要曆練的除了剛加入的幾個小師妹之外就剩那位金貴的寶寶少爺了,而寶少爺他,才6歲……

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彙成一句——“遵命,陛下。”

察覺他遲疑著並未退下,鳳皇微微抬眉問:“還有什麼事?”

十九咽了咽口水,乾巴巴地說:“娘娘她……還在花園裡。”

“你不早說!”

一聲氣急敗壞的爆吼,一個身影迅速從躺椅上躍起,電光火石間已出了禦書房。

十九看著被甩得合上又打開不斷震動的門,呐呐地自言自語:“陛下真的沒學過武功麼……”

月光之下,睡在亭中長長石凳上的女子顯得孱弱而楚楚可憐。

掀開她蓋住整張臉來防蚊蟲的麵紗,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麵容平靜似水,眉心卻有幾分糾結,想是睡得並不舒服。

鳳皇為她除去束縛又不透風的鞋襪,又脫掉自己薄薄的紗質外衣包住她的裸足,避免蚊蟲叮咬。

清鳴輕輕喟了一聲,眉心漸漸舒展開。

鳳皇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撫觸,一下覺得歡喜,一下又恨得想捏她。

他想起在車上那場不算愉快的對話。

小拙,你選誰?

唔,帝師太漂亮了,可遠觀不可褻玩焉。解大人眼睛又小又黑又亮太像老鼠了,我怕老鼠。一號二號從小看著我長大更不用說了,選他們的話就太□□了。所以綜上所述,我誰都不選。

……小拙,你是不是漏了什麼人?

誰?

我!

當他追問“那我呢”時,她突然眨眨眼,翹起嘴角,有些埋怨有些天真地嗔道:“你本來就是我的啊,還用選?笨!”

他定定地望著她,直到她眼中所有生動都化為茫然,最終斂起所有神色,撇開臉。

他的心一陣陣發涼。

多麼熟悉的神情,多麼熟悉的話語。

小清鳴喜歡這塊玉佩嗎?

喜歡!

那玉佩跟朕隻能選一個,小清鳴要選哪個?

清鳴要玉佩。

朕竟比不上一個玉佩?

陛下本就是清鳴的陛下呀,還用選?笨!

哈哈哈哈,朕的小清鳴……

幼時的他看她耍弄這些小心機,隻覺好笑。他從來沒想過,如果有一天她用曲意逢迎先帝那一套來應付他,他該如何反應。所以當這一切真的發生時,他措手不及了。

心寒,悲哀,憤怒,接踵而來。

他太年輕,過往的歲月太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第一次麵對自己如此濃重的失望,他逃了。好笑的是就算逃,他還是沒忘了他與生俱來的驕傲,非要為難她一番,讓她也不好過。

結果是,她不好過了,他卻並沒有因此而好過些。

他怎麼會忘了,她對先帝是那樣的排斥又恐懼,那段虛與委蛇的時光是她最不願記起的時光啊。他又怎麼會忘了,她的性子看似隨遇而安實則堅定不移,除非是她自己先想清楚先認定的,否則越是強加她躲得越深。

是他操之過急了。

反思至此,鳳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停在清鳴臉上的手終究還是掐了下去。

“你就這麼倔強?”

反省歸反省,該算的賬還是要算的,他掐得越來越重:“下不了馬車,回不了寢宮,叫我一聲都不肯?小拙,你屬驢的?”

“唔……”

清鳴被掐得痛了,抬手抓住鳳皇,迷迷糊糊睜開眼,見他一臉瘮人的笑容,突然環抱住他的腰,含含糊糊地喃喃:“鳳皇乖……睡覺的時候不要還想著算計人……會做噩夢的……”

她的手習慣性地拍撫著他的背,一下一下,直到她自己又睡沉了。

仿佛噩夢真的被拍散了,鳳皇望著她,臉上漸漸浮起淺淺的笑意,故意掙了一下,果然她抱著他的手緊了一下,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

她一停下他便故意作勢要掙開,她又抱緊,周而複始,屢試不爽。

終於在最後一次他又動時,清鳴似乎夢中有覺忍無可忍一掌抽在他臀上,咆哮了一句:“好好睡!!!”

再忍不住,鳳皇抱著她,笑得形狀全無,一臉的少年意氣,點亮了夏末的夜空。

笑著笑著,突然僵住了。

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清鳴的手垂下搭在他的腿上。而他,有了反應。

如此良宵……四下無人……孤男寡女……

那一夜,夏天就要結束的那一夜,清鳴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激烈的夢,夢中她與人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她一記八卦掌把對方打得撲地嘔血,動彈不得,她得意地笑了。

而同一夜,鳳皇在心中演練了十八般武藝之後,抱著得意地微笑的清鳴,數了一夜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