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禦書房,風打竹鈴,叮咚作響。伏案奮筆的鳳皇突然想起了什麼,抬手敲了敲桌子。
“陛下。”
一號二號出現在堂下。
“你們誰去悅來客棧,明月乖乖養傷就沒事,若是想逃,就拖住他,直到京兆尹的人到。”
一號聽到可以到外麵出差,蠢蠢欲動,抱手道:“屬下願意前往。”
鳳皇轉了轉手中的朱筆,搖頭指向二號,“你去。”
明月重傷,雲采采並非高手,本來派誰都無所謂,不過單憑雲采采能逃離江湖六年這份心眼一號就鬥不過,還是心思縝密的二號可靠些。
從袖中摸出一個刻有幺幺零標誌的瓷瓶,扔給二號,“自己小心他們下藥。”
那兩口子一個是跟聖手有舊,一個是跟聖手的師父來往,手中的藥都不可小覷。
退下後,一號因讓二號搶了差事,心有不甘,見他吞下瓷瓶中的藥丸,酸道:“哼,陛下真細心,還給解毒藥丸。”
二號搖搖頭,“聖手師徒的毒豈是這麼好解的,幺幺零也沒研製出解百毒的藥。”
“那這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緩解毒性發作的藥,陛下意在讓我就算中毒也要拖住對方。”
一號頓時無言,拍了拍二號的肩膀,“保重。”
二號走後,一號尋了根最適合隱藏的樹枝匿了起來,閉上眼睛,耳聽八方。
腳步虛中有實,實中帶虛,是老太監吉公公。
腳步輕盈,搖曳生姿,想必是個頗有姿色的宮女。
腳步剛健有力,步步生威,應是武將。
腳步沉穩規矩,慢條斯理,應是文官。
嘖嘖,小姐要陛下早點回去,偏偏今天來訪的人似乎特彆多,真是天不遂人願呐呐。
他當然不是那種幸災樂禍的人,隻是在聽到禦花園那邊又有串腳步聲是朝禦書房走來時忍不住偷笑一陣罷了。
等等,這個蹦蹦跳跳活潑過頭的步伐……
他睜開眼,定睛一瞧,果然是卓西西。
卓西西拎著食盒,十分蕩漾地朝禦花園蹦來,到門口便被吉公公攔了下來。吉公公說禦書房重地,閒人莫進,然後就接過食盒交給身邊一個宮女。
她樂得不用進去見鳳皇,笑嘻嘻地拎走另一個食盒。
見她離去,吉公公向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點點頭,往屋內走。
在隔間裡,被召南攔下。那宮女一改之前的溫馴姿態,皺眉低喝:“大膽!吉公公沒跟你說本小姐是什麼人麼?”
召南躬身陪笑,“小姐見諒,小的這也是按章辦事,按章辦事。”
“哼。”
那宮女甩手,彆開臉,沒看到一直在陪笑諂媚的召南臉上根本無絲毫笑意。
他用銀針一一試過之後,又點頭哈腰訕笑著放行。
飯菜端到廳中,宮女似乎有些緊張,布菜的動作有些笨拙。
年輕的陛下從簾後走出來,坐到桌旁。他抬起頭,與她低頭的視線相接。她力持鎮定,想著高遺愛平日的模樣,儘量不露出過多表情。
“朕以前沒見過你。”
“回陛下,奴婢是前日剛來的。”
“叫什麼名字?”
“奴婢小嬋。”
她白皙嬌嫩的一雙手在他麵前忙碌著,指甲上精致的彩繪平添一股魅惑。
“你的手很漂亮。”
小嬋心裡竊喜,臉上卻故作寵辱不驚狀,恭敬地回:“謝陛下誇獎。”
“這樣漂亮的一雙手,豈能隨意辱沒了?”
年輕的陛下似乎露出一抹溫文的笑容,小嬋心中怦怦亂跳,布完菜的手也舍不得收起,期待他說出更多憐香惜玉的話來。
“朕的禦筆久未清洗,小山,它們就交給你了。”
年輕的陛下說完就轉開臉,似乎對菜色不滿,微微皺眉,絲毫未覺一顆少女心正在破碎。
喝了一口湯,發現她還在,頭也不抬,“還有何事?”
少女強忍住跺腳嬌嗔的衝動,極力冷靜道:“回陛下,奴婢不是小山,是小嬋。”
陛下擺了擺手,有些不耐,“好吧小蘭,快去做事。”
少女轉身,淚流滿麵,爹爹還有吉公公你們光告訴我陛下喜歡聰明漂亮淡定從容大方能乾如高遺愛的女人,怎麼沒說陛下記不清人名的!
“對了,窗口竹鈴染塵,也摘下來洗了吧。”
少女單薄的背影瞬間定住,一股濃稠的悲催蔓延開來。
話分兩頭,卓西西離開禦書房後並沒有回玉瑤宮,而是鑽到不遠處一個小林子裡去了。
依這段時間對大哥的了解以及各種明察暗訪,她有九成把握他是藏身於這片林子。
“大哥,大哥?大哥,我給你送飯來了,有你最喜歡的糖醋魚哦~”
一號抵擋不住食物誘惑,終是現身了。
西西開心地遞過食盒,一號一臉彆扭,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
打開盒子,喝一口湯,再吃一口米飯,正要下箸吃菜,卻頓住了,“哪裡有魚?”
“怎麼會沒有?還是我幫著清鳴姐裝的呢。”
她放下托著腮的手,探頭過去一看,“呀!這……”
一號挑眉,“拿錯了?”
她咽了咽口水,心虛道:“你說,陛下他喜不喜歡吃糖醋魚呢哦?”
一號衝她一笑,她心剛安,卻聽他道:“陛下不吃酸,不吃甜。”
對手指。“不然……換過來?”
斜眼。“你覺得陛下會吃我吃過的?”
見西西苦著一張臉,一號低頭扒了兩口飯,若無其事道:“吉公公真是老眼昏花了,陛下的食盒也會拿錯。”
西西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咳。”一號冷不丁被湯嗆了下,麵露赧然之色,埋頭吃飯,不再說話。
不知不覺,日漸西斜,西西還在興致勃勃地拉著一號聊天。
一號清咳幾聲道:“天也不早了,你沒事的話還是快回玉瑤宮吧,我任務在身不能一直陪你。”
好不容易見到大哥,才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打發呢!
卓西西轉了轉眼珠,靈機一動,從腰間掏出前晚撿到的玉佩,擺出一副談正經事的模樣。
“這是什麼?”一號狐疑地接過玉佩,翻轉著。
突然看到背麵那兩行字,頓時大驚失色,“這玉佩哪裡來的?”
被他的反應嚇到,卓西西也正襟危坐起來,“在……就在清鳴姐寢房外麵撿到的,怎麼了嗎?哥你認識這塊玉佩?”
一號臉色驟變,握住她的手,“什麼時候撿到的?!”
“昨、昨晚……”
話音未落,一號已經一個起落消失在她麵前。
玉飄血是江湖中最神秘也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或者是個殺手組織也說不定。
玉飄血每次殺人前都會以一塊玉佩作為信物,預知被殺者殺人時間地點。
昨晚撿到……明日亥時也就是今日亥時!
一號幾個縱躍停在了禦書房門前,顧不得隱藏身份,顧不得禮儀,直接破門而入。
“你是什麼人!”
“啊!”
隨著一聲尖叫,宮人蜂擁而入。吉公公見一號的鐵掌緊掐著小嬋的喉嚨,大驚失色,慌亂地擺手喊道:“一號大人住手住手!是自己人呐,自己人!”
一號厲眼掃過吉公公,沉聲道:“我進來時見她趴在陛下身上,意圖不軌。”
“沒……我……咳……”
被扼住的喉嚨發出支離破碎的解釋聲。
在吉公公的再三保證下,一號稍稍放鬆鉗製,隻聽小嬋邊咳邊說:“我洗完竹鈴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陛下閉眼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起初我以為陛下在休息,後來,後來……”
“後來什麼!”
小嬋被吼得全身一震,眼淚都嚇出來了,自然不敢說後來她忍不住上前接近的確意圖不軌,隻道:“後來時間太久了,我,我覺得奇怪所以就過去看看了,然後,然後你就來了。”
一號見她眼神閃爍,並未儘信,於是點了她的穴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龍座旁。
“陛下,陛下!”
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