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石 她可以陪在他身邊,再……(1 / 2)

血石 珠璣 15326 字 10個月前

那年他弱冠,剛剛開始接手各種祭祀事物。在這片雲夢澤中青陽的大司命總是一個威嚴而冷酷的稱號。巫和醫,在這片青蔥欲滴的山林間是不分彼此的。比起乾預國政的權傾天下,鄉野間的救死扶傷自有另一番成就感。他懂得享受每一個滿足的機會,來豐滿他的生活。

因為環境所限,深山大澤裡往往鮮有人跡。其實本來他可以役使靈獸代步,不過部落都已經安定下來,他有永恒的生命,並不想在這些瑣事上費力。永恒的生命啊!多麼可怕的命運。滄海桑田,當一切麵目全非後,他還在。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永遠年輕,時光路過他的時候回避了,不老不死,直到厭倦一切。

記得他當初獲得這種可怕的力量後,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個古怪的山洞一把大火燒得灰飛煙滅。然後開始了他上千年的流浪。從太古時代一路走到舜帝統治時期的雲夢澤。他不斷地更換名字和身份,在人潮中匆匆來去。

六年前,他扮作十五歲的孩子來到這裡,然後跟著將他驚為天人的老司命學習各種巫術。千年光陰的積澱,他從容來去。

當他走出滿目莽莽參天古木藤蔓交錯的老林後,意外看見一條山澗。山澗永遠是山精水怪喜愛的聚集地,他身上靈氣盛,不想招徠不必要的麻煩。他默默加快了步伐。

澗水潺潺,洗出山石的潤滑,清澈幾可見底的水下遊魚擺動著半透明的尾,穿梭嬉戲。水麵有陽光映出細碎鱗巡的波光,一截截金色的綾羅,華美妖異。山澗上空還有成群的蜻蜓盤旋,雖是入夏不久也隱隱有蛙鳴。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眼看著就要到山腳了,他卻停了下來。

他走進一處山穀了。

四麵環山的穀底靜臥著一個大大的湖泊,湖水靜,靜得猶如仙女掉落凡間的梳妝鏡。湖周長著茂密的草,依稀可以看見妖氣衝天。一個飄渺清澈的聲音遙遙傳來,如瓊瑤玉碎般的晶瑩剔透,若春雨浸濕人心半的潤澤肺腑。可是憑誰都能聽出唱歌人的漫不經心,隻有一陣沒一陣的咿呀著。即使這樣,被歌聲吸引過來的山精水怪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他眼神好,還瞅見了一兩隻靈獸。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兩隻鸞鳳還低聲鳴叫著給那歌聲伴奏。想到聲震寰宇的鸞鳳如此做小伏低的低聲、小心翼翼的壓著嗓子、畏畏縮縮的給旁人配樂助興,他就有些想笑。也不知是何方精怪竟還有如此本領。

他想了想,拍手,結印,吟咒,大風從四麵山林間呼嘯而來,帶來五色繽紛的花雨,向著穀底飄落。

歌聲明顯滯了一滯,隨後又漫不經心的唱他自己的小調。倒是幾個膽小眼尖的小妖怪窸窸窣窣的溜了。等他花雨揮灑完了,隻聽湖畔深草堆裡傳來兩聲擊掌聲,一聲低低的呼哨後,鸞和鳳不情不願的展翅飛起來。

他好笑的想,原來那對鸞鳳還是那精怪的熟人。這些年,他八荒六合幾乎都踏遍了,鳳鳥起舞雖然華麗炫美,於他而言卻並非多稀罕的事。反而是見了飛花雨連身都不起的精怪架子大得少見。聽那聲音,非男非女,也不知真身是什麼樣子?他踏步上前,素衣擺動,嚴謹上朱紅的花紋更顯華貴。他容貌並不極美,然而自有一種清風朗月的氣質,華美而不流俗,端方大氣,此刻舉步前行便如姑射山上的梧桐樹般青蔥挺拔。多年的修養,如水般靜謐溫潤的氣質自眉宇間鋪瀉而下,整個人猶若淡淡的發著光的移動體。

連那鸞鳥都忍不住微微回顧他的姿容,本來被叫起來跳舞答謝的鳳隨紅蓮的性子動了捉弄他的心思,眼瞅著他走進了,一偏頭一口火焰兜頭噴了過去。他微微身動,單手將火焰裹進了掌中小小的結界,紅蓮火焰掙紮了幾下湮滅在他掌間。

“阿鳳!”草叢裡傳來一聲輕斥。

鳳哀哀的鳴了幾聲,以示自己沒有濫傷無辜。

一雙玉白的小手剝開深草,青草間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烏發紅眸,看不出真身。

他也看見他了,白衣上繡著朱紅的圖案,站在哪裡都是一副動態的畫,好看得他挪不開眼睛。他聽見自己傻傻的問,“你看起來好孤單,以後我陪著你好不好?”

他笑顏婉拒,“說孩子話呢!”

是的,他看起來不過是個孩子。雖然他已經在山間呆了近五百年。阿鳳說他是天池上的紅蓮落地成精,可是他不信。他與生俱來有一枚血石,和他的瞳孔一般顏色,夜裡安靜時還會有微弱的脈搏感。他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可是,山裡的精怪們都沒見過那種東西,有的為了討好他還瞎編一通。久而久之,他就不對他們抱希望了。可是這個人,有一雙透徹而清涼的眼睛,也許這個人會認得。這個人居然能那樣熄滅阿鳳的紅蓮火焰,也許,這個人值得自己離開這個小小的山穀,會帶給自己不一樣的生活。

他氣鼓鼓的看他,認真的說,“我喜歡你,我會永遠陪著你。”

於是,他就這樣跟在了他的身邊。他拗不過他,隻好為他打點各種瑣事。

活了上千年的他在教他穿細麻衣的時候少有的尷尬了。他有點局促的問,“你是女的?”

她詫異,“什麼叫女的啊?為什麼說我是女的?”

看著她湊過來亮閃閃,滿是好奇探究的眼睛,他默了。

他問,“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給取一個吧!”心裡隱隱覺得阿鳳給取的“紅蓮”太過敷衍,不想他也跟著阿鳳一樣嘰嘰喳喳的叫自己紅蓮。

他莞爾,這些年來他可沒少換名字,給女孩子取名還是第一次。“叫阿茵可好?綠草如茵,很襯你。”

阿茵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雖然聽不大懂,但是感覺比阿鳳叫的紅蓮要特彆。“嗯……我怎麼叫你啊?”

他笑,如春風拂麵,“我叫郭痊。不過這個名字如今很少有人叫,你叫我泓吧!在外麵,有些人會叫我大司命,不過,他們跟我都不熟。如果他們煩到你,你就同他們說,你是我特意從山林中帶回來的,你隻聽我的話。”

泓撫摸著阿茵的眉眼,這樣鮮紅如血的眼睛……

阿茵陪著泓從山野到大屋。跟著泓,阿茵學會了很多東西。她從不知道原來有靈力是件很難得的事,如果運用得法她可以呼風喚雨,可以左右生死,可以看見過去未來。雖然泓口中那些無辜的人初見她的時候都會凶巴巴地瞪她,可是最後都會對她很好。她一點也不怕,因為泓說過,那些人和他都不熟,他們都帶著敬畏喊他大司命。

泓像照顧親生孩子一樣照顧阿茵。上千年,身邊人潮洶湧,來而複去。成為不老不死之身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注定要孤獨一人,他一直孤身一人,從一個朝代碾轉到另一個朝代。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沒有可以長久聯係的朋友,沒有人能夠陪他承受時光的蔓延。但是阿茵不一樣,她的生命比一般凡人要長得多。除了那雙血色的眸子,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完全透明的靈魂,一切等待落筆。他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好的畫師。

千年光陰積澱的智慧,他都可以悉數教給她。他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帶她避開所有可能的傷害。他也確實在做。他將他踏遍八荒六合得到的秘密都攤開在阿茵的麵前,把他參悟出來的天地間的奧秘毫無保留的傳授給她。阿茵很聰明,天分極高,頗有幾分像幼年的自己。而且好奇心特彆強,凡事都喜歡追根究底。學起東西來進步非常快。兩個人一個教,一個學,都是興致高昂。

離開山穀後,對於阿茵世界是真的翻了個個。不僅全新的世界在她麵前鋪展,連近百年停止生長的身體也如春草一樣拔節而起。她有些恐懼、有些好奇的看著這詭異的變化,感受人們落在她身上的眼光慢慢摻入彆樣的意味。可是回到泓身邊,一切仍然是老樣子。泓仍然對她無微不至,有求必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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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一種詭異的氣氛籠罩了這片山林。阿茵聽說是戰爭。她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去問泓。

白屋裡泓神色淡漠,口氣疲倦,“戰爭?見過野獸爭地盤吧!戰爭就是一群野獸爭地盤。”

阿茵眨巴眨巴眼睛。

泓拍拍她的頭,放柔了語調,“就是有人想要更大的權力,鼓動一群人和另一群人爭地盤。阿茵,我要去前線,你乖乖呆在這裡,等我回來。”

“我不要離開你。”阿茵搖頭,“是給人治傷麼?我已經學會了很多治療術,我可以幫你的。”

“不行。前線太危險。”泓少有的對她搖頭。他不能冒這個險,阿茵太過特彆,他無法想像敵人抓住她會怎樣?

阿茵看著泓嚴肅的眼睛,訕訕的不敢多話。每次都是如此,他一瞪眼她就莫明的心虛。最開始並不如此,不過自從她不聽他的話,不小心燒掉了兩間屋子,肥死了一池魚,吃吐了滿屋人,一次唱歌驚動了整個軍隊來驅趕聞聲前來的山精水怪以及紛亂的獸蹄禽鳥飛羽……似乎每次不聽話都會闖下禍事,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想到這裡,阿茵就神色黯然。每次和泓打賭,都是她輸。已經輸得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

其實本來是不用大司命親臨戰場的,可是對方派出了一位法力高強的巫師,術法下已經殺了數十人,重傷數百。最重要的是,聽說那巫師對礦石多有研究,也許認得阿茵那塊隨身攜帶的石頭。他得了伏羲周天十六卦,可算天地間萬事,可是算阿茵的命運卻總是落入迷局不了了之。反而是阿茵可以勉力算出兩分自己的命數。泓忍不住搖頭歎息。

阿茵正密切關注他的舉動,見此忙小心翼翼的問,“那家夥很難打麼?要不要叫靈獸們助陣?“

泓寵溺地看她,笑道,“不難。不用你那幫惹事精助陣。”

夕陽淡淡的從窗欞間射進來,照得一室輝煌。泓背光而立,夕陽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深邃而蒼涼。阿茵第一次嘗到一種心酸不舍的奇怪滋味,好像什麼東西要脫手而去,然後……就沒有了。她感到突如其來的恐慌,撒嬌的合身撲向泓牢牢抱住他。

泓驚異的發現懷中人的柔軟細膩,他不覺微笑,原來真的是個女孩。語氣間不覺又放柔了一分,“我很快就回來,很快的,一個月內我一定回來。”

阿茵不滿地搖頭,因為挨得近,倒像是小動物在蹭蹭。她窩在他懷裡,嘟囔道,“不要。”

阿茵雖然一直表現得很依賴他,可是從來都很懂事,這樣耍無賴倒是頭一回。泓無奈道,“那我飛過去,再飛回來,十天好不好?乖,聽話,如果你表現得好,回頭我好好獎勵你。”

阿茵不依道,“什麼家夥要打上幾天啊!我去叫鸞鳳麒麟他們幫忙。”說著跺腳就要走。

泓拉住她,板了臉,“彆耍小孩子性子。我這次一定要去。你既然要陪著我,就要習慣我的生活方式。”

泓從來對她都是和顏悅色的,哪怕她闖下了再大的禍,他也是淡淡一笑。這樣冷酷的聲音,好像一下子把兩個人拉開了一個很遠很遠的距離,他在雲端,她在泥地裡。阿茵小嘴一癟,眼淚就汪上來,卻攝於泓的氣勢不敢哭。

泓也不哄她,有些無奈她總要學會習慣。

最後,泓還是走了。怕阿茵不會照顧自己,他特意找了個老婦人來陪她。

阿茵不喜歡阿婆。她的聲音陰惻惻的,帶著一股讓人頭皮發緊的顫音,那雙蒼老的眼睛裡充斥讓阿茵彆扭的感情。好像極崇拜,又像極輕蔑,有點恐懼,又有些向往,複雜難言。可是阿茵沒有彆的選擇,泓平時清修不喜歡人打擾又不願阿茵卷進亂七八糟的俗事裡,把住所建在高高的山頂。除了他臨行前特地找來陪阿茵順便看著她的阿婆,她沒有夥伴。

於是,打理完日常瑣事後,阿婆就和她坐在屋簷下叨嗑。阿茵怕嚇到阿婆,所以很少主動講自己的事,聽阿婆說的時候更多。可阿茵還沒學會說謊。不管在穀裡,還是在泓身邊,她沒有說謊的必要,所以當阿婆問她和泓生活上的事的時候,她雖然不太想說,還是照實講了。

聽說了他們共處一室,不拘形跡,阿婆更是斷定阿茵是泓的女人。可惜是個不開竅的妖怪,徒有其表。阿婆心底如此感歎著。

長大的阿茵是很美麗的,肌膚是少有的細膩白皙,一張巴掌大的臉光彩四射。血紅的眸子並沒有讓她看起來嗜血猙獰,反而配合柔軟纖長的眉毛生出一份華麗璀璨的氣質。一頭烏發如水一樣柔滑,黑得耀眼,配雪膚血眸更是豔麗得讓人如冰雪入腑,一瞬間從頭頂清涼到腳跟。

剛聽說要上山陪阿茵的時候,阿婆還和家人抱頭痛哭了一場,見到阿茵的時候看見那樣豔麗而寧靜的美貌,她的恐懼已經去了三分。後來相處兩天摸清了阿茵的脾性更是覺得阿茵不像個妖怪。哪有那樣笨手笨腳,做錯事後滿臉歉意扭捏不安的妖怪?聽說了她和大司命的相處後,她肯定這丫頭就長了一副妖怪皮囊,裡麵的是個地地道道的有爹親沒娘愛的迷糊丫頭。眼看著就可以嫁人了,居然連個男女概念都沒有,阿婆覺得受大司命庇護的她應該為大司命做點什麼。比如好好開導開導這個不開竅的妖怪。

於是,泓不在的這幾天裡,阿婆給阿茵講了很多世間男女婚嫁的事。甚至連比帶劃的說了一些讓阿茵麵皮發緊的事。

且說在山林間,泓截住了對方的巫師踅。一番惡戰過後,他使用射日箭的射法一枚箭矢洞穿踅的左肩,將他釘在大樹上。當年的後羿曾用此法射下九日,如今被泓用來對付一個凡人自然是綽綽有餘。可是那踅的確驍勇,到了此時仍一聲不吭,隻拿一隻殘餘的虎目瞪他。

泓收起弓,走到踅身前,“你可還要比?”

“哼!”踅彆過頭去,語氣間大是惱怒,“要殺要剮,隨你便!想我服你,聽你差遣沒門!”

泓也不惱,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隻見踅吃驚得睜大了眼。

泓笑咪咪的退後幾步,看著踅不說話。

踅眨了眨眼睛,猛地一瞪眼道,“我不信。”

口中說著不信,眼睛卻緊盯著泓不肯挪開。隱隱透著期待。

泓炫耀般的晃晃手中光芒璀璨的石頭,又極寶貝的收入懷中。

“等等,我沒看清。”踅哇哇地叫著,“它肯定比不上女媧石,你不過拿塊紅寶石唬弄我。世間再沒有石頭比得過女媧補天的五色石。”

泓眯起眼睛,拔出鋒利的石鐮架在踅的脖子上,然後用另一隻手摸出石頭遞到他麵前。

踅的目光慢慢凝滯,接著臉色驟變,口中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神色間竟有瘋癲的跡象。泓忙將石頭收起。那踅明明已經戰至力竭,且又負傷在身,此刻卻不顧箭矢透肩奮起要奪那血色石頭。泓一時不防,倒也被他將石頭搶走。之見他緊緊攢著石頭,隻一個勁的說,這不可能。

泓被他影響,竟也覺得不安起來。將石鐮往他脖子上緊了緊,厲聲問,“你可是服了?”

踅被他喝醒,驀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牽動傷口,他不得已抽搐著嘴角停下來,笑著睥睨泓,“你可知道你拿到的是什麼麼?”

泓不讓自己顯出絲毫擔憂,淡淡道,“是塊罕見的石頭。也許世上隻有我手裡這一塊。”

踅嘲諷的笑,“也許真隻有這一塊了。你看好了!”

踅將石頭往自己的傷口上碰,隻見石頭發出淡白的微光,居然滴血不沾。他緩緩注入靈力,石頭的白光愈盛,光芒籠罩的地方,箭杆居然發芽生葉,肩上的傷口也消融在光裡,居然痊愈了。不過痊愈得很古怪,看上去就像踅的身體裡長出了一根樹枝。

踅妖異地笑,“青陽的大司命,你撿了個禍患……”

泓驚異的看著那樹枝不斷的生長,飛快的吸走嵌入它的大樹的生氣,然後開始包圍與它相連的踅。踅還在笑,“看見沒?它會打亂平衡。”

樹枝越來越密,開始遮擋踅的麵孔,他語氣嘲諷,“石頭?這也算石頭!難道你抱著它那麼久就沒感覺到它是活的麼?”

泓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事實上呼吸困難的是踅,枝葉已經開始嚴密包裹他了。他近乎憐憫的向泓吐露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秘密,“這是一塊殘餘的心臟……”

泓已經開始失去思考能力。他愣了近一刻鐘,終於瘋了般的攻擊那瘋長的植物,巨大的靈力轟然流瀉,多少年了,從千年前他登上帝位後他幾乎從未再如此拚儘全力的使用靈力。他隻知道,他必須帶走這塊石頭,或者心臟,否則一切都會陷入混亂。

終於看見那一抹血色。他狠狠地將它從踅的手中掰出來。失去靈力的注入,它又恢複成普通的石頭,植物不再詭異的生長,密密匝匝的藤蔓下踅掙紮了兩下終於死去。

可是泓知道,踅最後還是狠狠地贏了他一把。

泓匆匆從前線離開,可是卻不敢即刻回去。就在阿茵思路如脫韁野馬的日子裡,泓一個人悶在寒潭邊,沒日沒夜的對著血石發呆。第四天,他終於打疊起所有精神禦風騰雲回了山頂。

阿茵日盼夜盼終於盼回了泓,卻意外地看見他風姿儘失,滿麵憔悴連走路都微微搖晃,似乎隨時都會跌下去。

泓對她勉力微笑,隻說了一句,“我先去休息。”就踉蹌著進了裡屋,隨手栓了門,一覺睡到第二日朝陽露頭。

他隻是還沒有準備好如何麵對未來。他和她的人生必須重新安排。可是他是誰?千年前他曾經是叱吒風雲的公孫軒轅。就算天翻地覆,他也能重整山河。太陽升起的時候他自嘲的笑,有什麼關係呢?他自己就是個不老不死的怪物,不過是身邊多了隻小怪物而已。

於是他一如既往的風流倜儻。他對阿茵笑,“你的石頭放我這裡,我代你保管好不好?”

阿茵羞澀而尷尬,火紅的流眸四下打量就是不直視泓。她想起阿婆說在部落裡,交換信物是親密的一種表現。阿婆說等他們很親密很親密了,他們就會有孩子,像阿婆那樣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一大家子人非常熱鬨。阿婆還說,有了孩子大司命會更疼她,永遠永遠不會拋下她。而且,阿婆還告訴她,這些都是很隱秘不可以隨便對人說,不可以讓人知道的事。否則大家都會看不起她,都不喜歡她,然後大司命就會討厭她,就會趕她走。阿婆還說……

“阿茵你覺得很為難麼,可是這塊石頭你帶在身上確實有些讓人擔心,它……阿茵?”泓疑惑的在她眼前揮動手掌。

“啊?”阿茵回神,她慌亂的點頭,“好的,好的。”

泓皺眉,“你是不是有心事?”